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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於是,我將那老舊的書本放在膝上,細心閱讀。 泛黃的紙頁上,頁數的部分還沾上了當年地震遺留下的污漬,邵強用藍色原 子筆寫下欲言又止的文字,有些潦草,但卻很真實。 輕聲嘆息,不知怎地,就像是不甘心被遺忘似的,總在以為就要告一段落之 際又被猛然扯出。 十五歲那年的故事呀,我想起了那個被我傷透心的男孩……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一天: 導師名言─我們這個七班,是個有紀律的班級! 天哪,這是什麼鳥班級,班上有個超級機車的導師就算了,怎麼連同學都看 起來呆呆的,每個都長得一副乖寶寶臉呀?看來我的國三生涯真的沒啥搞頭 了…… 天哪、天哪……」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三天: 其實,好像也不是這麼無趣的嘛,昨天和阿軒一起去學校陪做教室佈置,發 現那個學藝股長真的很『口』愛唷,叫什麼來著?阿軒說她叫做沈君簡,之 前是美術班的,難怪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感覺好像住在城堡裡的小公主, 不過,以一個公主而言,這個沈君簡的脾氣似乎不太好唷,又愛哭,還好我 很會講笑話,最後總算把她逗笑了,不然我這搞笑小天王的面子往哪擱呀… …」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十七天: 也許她是個勇敢的公主,我一直以為她和別的好學生沒兩樣的,可是今天她 竟然和導師頂嘴耶,真是太帥了!」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二十三天: 機車咧! 導師憑什麼這樣對她?因為上次她和導師頂嘴就可以這樣挾怨整人嗎?一下 叫她拿聯絡簿、一下又是週記考卷的,我想幫她跑腿,她又不肯,說什麼這 是她的職責,就寧願自己這樣跑來跑去,最後被導師臭罵。 當導師指著她這麼囂張的大罵,我幾乎要起身衝出去擋在她前面,只是,阿 軒比我快了一秒,他挺身而出,幫她說話,雖然很謝謝阿軒的解圍,但不知 道為什麼,我卻比較希望當時見義勇為、英雄救美的那個人是我。 P.S:看見她哭成那樣,覺得好不捨唷,可就是提不起勇氣遞面紙給她擦眼淚 ,只能講冷笑話逗她,其實我知道,此刻的她是需要安慰而不是那些很無聊 的冷笑話,可感性的話我就是說不出來呀,所以我想,我是俗辣。」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四十天: 咦,忽然發現這本課本好像都要變成我的週記了,哈哈,不過,最近真的有 點鬱卒,我想,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不是就是這樣呀?我知道,她才不會喜 歡我,因為她的眼睛從頭到尾都只黏著阿軒,那為什麼我會知道呢,因為我 的眼睛也都只黏著她呀,連體育課排球的補考想要幫她,她都不領情,唉, 心酸酸的。 不過我的難過跟她相比就變得微不足道了,放學的時候,阿軒竟然就放著她 一個人,說要和葉如閑去吃冰,這傢伙簡直有異性沒人性,但我很感謝他, 因為這樣我就有機會和她獨處,陪她走回家。 天哪,我喜歡沈君簡,想到還真是亂害羞一把的。」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六十天: 被記大過的感覺,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 唸書真的這麼重要嗎?我不懂。 他們一直追問,為什麼要幫嚴靜雯那種人揹黑鍋,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 像沈君簡、靜雯她們那種有著大好前途的乖寶寶不需要為了這種小事被畫上 汙點,何況作弊,誰沒有過?看著沈君簡擔憂的小臉,有點感動,可是我現 在是個背負著一支大過的壞學生,實在該離她遠一點的。 被老爸用水管打成一條條紅色的傷痕還流著血,可只要想到沈君簡,好像, 就不那麼痛了。 導師說這星期要召開家長會,去他的家長會,總是逮到機會就要捉弄人,來 呀、來呀,不管什麼莫須有的罪名與審判都加諸在我身上好了,反正我是一 個沒有未來的人,可笑的世界,我是一尊被人操縱的木偶……」 「我在三年七班的第六十三天: 可笑。 她怎會覺得我喜歡的是嚴靜雯?難道,她都沒有發現我看著她的眼神和別人 不一樣嗎?沈君簡,我喜歡的是妳,是妳呀,這個小笨蛋,就算沒說,大家 也都看得出來,唉,或許不是妳遲鈍,是因為妳的心思一直放在阿軒身上吧 ,阿軒說了,他喜歡的是葉如閑,但是要怎麼告訴妳呢? 當妳在涼亭對我說出那樣的話,我好生氣,真的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出我 其實真正喜歡的人是妳了,我一直,都在妳看不見的角落,默默守著妳,看 妳哭、看妳笑、看著妳的各種樣子,靜靜的不去打擾,因為我知道妳喜歡的 不是我。 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因為我很了解妳的感覺,只是,我也不想妳誤 解,我…… 我到底該怎麼做呢?林紫萸總是告訴我要愛妳所愛的,好吧,只要妳開心, 我就會那樣做,加油,沈君簡,我挺妳! 只是,對於喜歡妳的感覺,我要很努力的隱藏在心底了,喜歡妳,沈君簡, 我喜歡妳,很喜歡、很喜歡……」 「分班的第七十七天: 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妳高興? 我真的好痛苦,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這麼難受的,我想,我是個食言的 人,我再也守不住自己許下的諾言,明明說了要把對妳的喜歡藏起來的,可 是,我真的辦不到,妳哭著的樣子,總是狠狠敲痛我的心卻無能為力,告訴 我,我能為妳做些什麼?我曾私下找過阿軒聊,他是我最好的哥兒們,當然 我也知道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除此,我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幫妳了。 妳知道嗎?每每,妳流著眼淚看他們,我都會為妳心疼不已,多想上前擁抱 住妳,不讓妳再受絲毫委屈,多想給妳世界最多最幸福的愛情,可,那天在 綠色隧道,我抱著妳,妳卻一把將我推開,在那瞬間,我是多麼清楚望見妳 眼中的嫌棄。 是的,我忘了。 我忘了,自己沒有擁抱妳的資格,我忘了,妳是為誰哭得楚楚可憐,我忘了 ,妳在那大樹上刻著誰的名字,我忘了,我忘了妳喜歡的根本不是我,可以 給妳妳所要的幸福的人根本不是我。 是他,是阿軒,是那個和葉如閑現正熱戀的阿軒。 說真的,我好羨慕阿軒,也暗自怨嘆,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今天,一連發 生了好多事,也被處罰得很慘,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畢竟,都已經被記上一 支大過,就算多了第二支也沒關係,但是,當妳生氣的哭喊著討厭我,我的 心卻很痛,什麼是心如刀割,我想我終於懂了,回到家後,自己一個人悶在 房裡,竟然就這樣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還好沒有人發現,沈君簡,對不 起,我不知道,到最後竟然惹妳討厭了。 現在,凌晨一點多了,算是九月二十一日了吧,我決定,不再寫下任何喜歡 妳的字眼了,今天開始,我決定不會再跟妳說話、再打擾妳、再逾越妳的世 界一步,好難唷,可是與其讓妳討厭,我還寧願離妳遠遠的,讓妳眼不見為 淨,只希望,這樣可以讓妳高興一點。 沈君簡,我喜歡妳,真的很喜歡妳,這一次是最後一次我對妳說了,因為沒 有辦法親口對妳說,所以寫在本子上,這本課本的心情週記日期即將停在今 天,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一日,只願妳再展笑顏。』 闔上寫有日期的那一頁,也是卲強離開人間的那一天,我的淚,始終沒有停 過,風,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吹來,輕柔地撫過絲絲長髮像是誰的安慰。 亦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靜靜為我披上了他的大衣,擁我入懷。 眼淚承載著很久以前的傷心抱歉以及邵強默默祝福的感動,從眼眶發燙然後 重重跌落,那一瞬間,積淤著淚水的視線看見卲強,站在亦恩與我的面前, 好認真的叮嚀著我們一定要開開心心的活著。 頓時,我有些明白了。 「如同你所說的,你在我身邊,」窩在亦恩懷裡,我輕輕說,「卲強,你一 直,都在我看不見的角落,默默守著我,看我哭、看我笑、看著我的各種樣 子,對不對……」 是呀,你一直都在,從來沒有離開,只是自己遲遲沒有察覺而已。 謝謝你,邵強。 這一秒,我微微笑,閉上眼,釋出最後對他的不捨以及歉意,化作了然於心 的淚水,那些曾經傷人的、難過的、不堪回首的,都在自己恍然悟得之際, 乘著風,幻化成一道氣流,消散在天地之間,釋懷,然後解脫。 轉眼,邵強已經走了,我看見蔚藍天邊飄浮的雲朵,是那麼的輕鬆悠遊,我 知道,他終於去了該去的地方。 謝謝你,謝謝你總是那麼大方的給予我祝福。 謝謝你,謝謝你總是那麼掛念著我的一切與生活。 謝謝你,謝謝你像天使般的默默守候,默默伴我走過那段美好的青春歲月。 知道嗎?不要再放心不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會過得很幸福,會把你 對我的支持轉換成最巨大的能量,好好珍惜身邊所有愛我的人及我愛的人。 然而,邵強,你也是。 答應我,請答應我,你也要幸福唷。 『今天,一九九九,九月一九,我們五個的友誼一定可以長長久久的啦。』 -End- -- Origin: (miou.twbbs.org) 一個以看板文章為主, 重質不重量的 溫馨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