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月後
楊昊摟著予月在已佈置成新房的臥室裡,看著牆上的婚紗照。
前陣子事情接踵而來,使他一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予月,妳還沒告訴我,當初為什麼……選擇了我?」
「啊……」沒想到他突然問起,她低叫,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
小聲道:「這個……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她轉身環住他的頸子,
讓他靠在她的肩頭,藉以掩飾表白的羞怯。
然後,她開始訴說,她的回憶。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認識他了。那一年,她才九歲。
十六年前,無方還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組織,沒有現在光鮮亮麗、
高科技的辦公大樓,有的只是一間不起眼的百坪倉庫。
那一日,當年組織的寒主策──也就是她的母親寒紫軍──領著
她,和她稱作風叔的組織首領風沐光商議著如何與敵對幫派爭取勢力
的大事。
工廠門口,有一個年紀大不了她幾歲的乾瘦男孩趴倒在地,嚷著
要見首領。守門的兩位弟兄不斷阻擋,不惜拳腳相向,想要打退他求
見的意志。
她大老遠就看見那個男孩,相信母親與風叔也都看到了。他們沒
有誰對這件事發表意見,她自然也默不作聲。但是,當男孩不屈不撓、
一次次地被推倒,又一次次地爬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目光被深
深吸引了,無法轉移。
從身上的髒污與傷痕判斷,他在這裡應已有不少時候。
走至門口,兩位守門的弟兄向首領與寒主策行了禮,並為他們開
門。他們對男孩完全視而不見。在與男孩錯身而過,大門即將關上時,
年幼的予月看似不經意,又帶點嘲諷的口吻對男孩開口:「你用這種
笨方法,是絕對見不到首領的。」
大門轟的一聲關上。
門內,寒主策與首領仍舊討論著未說完的大事;予月一臉漠然地
聽著,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門外,男孩怔愣了一會兒,然後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髒汙的臉,
撢一撢身上的灰塵,離開了。
之後不久,她聽說,那男孩加入了組織,成為無方的一員。
「所以,妳那時候就……?」那時,她不還是個小女孩嗎……這
麼早熟?
「……當然不是。」她猜想自己的臉一定更紅了。
他挑眉看她,等著她解釋。
「……只是我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她娓
娓述說,「我看著你接受各種訓練,學文、學武、學如何攻心計,學
如何逞兇鬥狠……我看著你那麼久,不知不覺,就讓你在我心裡占了
一席之地。」
她愛戀地描繪著他的輪廓,「我看著你勤奮地練習,增強自己的
實力,我看著你不放棄任何可以表現的機會、看著你從最低的位階一
路往上爬……我看著你,立了大功,終究成為媽媽與叔叔們手中不可
或缺的重要組員。
「你還記得嗎?有一年,叔叔他們為了壯大無方的勢力,精心策
劃讓兩個幫派鬥爭談判。那一次,是我推薦你上戰場的。」
看見他詫異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對,那時候長輩們忽然詢問
我的意見……而我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少能耐?我認為你可以,我想
要看,看你證明。」
經她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了這件事。
在無方的發展歷程上,這是件大事。當時,談判大會的時間地點
都在他們掌握之中,也確認兩大幫派的老大都會到場。可想而知,這
些老大一定會帶眾兄弟去壯大聲勢,甚至,刀槍棍棒也不會少。
無方核心的大老們策劃了這場談判,自然不是要讓談判成功。事
實上,他們盤算的是,當兩大幫派談判決裂時得以坐收漁翁之利。他
們希望,當談判產生摩擦時,能有人出面火上添油,促使他們一言不
合打起來互相殘殺。
雖然其中一方,早已被無方的成員滲透,但那人位居要職,其身
分地位只能暗中挑撥,不便做出太明顯搧風點火的舉動。因此,他們
需要一個懂得察言觀色,能抓到對的時機、說對的話的生面孔。
這個人若運氣好,兩個幫派打起來,可以趁亂逃之夭夭;運氣不
好,他就也必須參與戰局,然後殺人、被殺,或撿回一條命;運氣再
差一點,就是不僅任務失敗,必須接受無方的處分,或著,在戰場上
難逃死劫。
這是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任務。
17歲的他想都沒想過自己會接到這個重責大任。
後來,他的確達成了任務,卻也因此身陷兩大幫派的械鬥之中。
他忘記當時是怎麼引發兩個幫派打起來的。只記得,在那人人血
氣奔騰的場面,大家都舉高手上的刀棍,見人就砍。
他亦然。
他挨了很多刀、受了很多棍、流了很多血。在那殺戮戰場上,他
終究體力不支,昏厥過去。他原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但再度再睜開
眼,人已經躺在無方簡陋的醫療所病床上。原來在昏迷中,他被另一
個臥底在該幫中的無方組員送了回來。
那一次,他曾經懷疑,自己接到這個任務是因為在組織中表現過
於優異,遭人眼紅陷害,刻意要他死在那裡,沒想到最後卻幫了他。
因為──他殺了當時敵對幫派的老大。從此,無方的地位扶搖直
上,聲勢如日中天。
而那兩個幫派元氣大傷,終究一蹶不振,散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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