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支單人舞（07）
by 王筠 Dear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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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學欣告訴我，夏辰志在剛上台北的第一天，就會到我們這裡坐坐。我不能
持反對意見，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自由，可是不可避免地，我必須再次見到他。
或許，我已經解除對林學欣的敵意，然而，當時被遺棄的傷痛卻使我很難面對夏
辰志。
「讓你們單獨相處好了，我在旁邊不是非常奇怪嗎？」我說。
客廳裡，林學欣端著咖啡，揉著太陽穴，現在是下午二點，而她才剛睡醒。
我告訴她我的想法，雖然這根本是我的藉口。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又沒要幹麻。大家好久沒見面，可以一起去吃個飯
什麼的。不要怕自己當燈塔，這麼久沒跟他見面，連我自己都有點緊張哩！」林
學欣蜷在沙發上。
「是嗎？問題是我那天有事情。」我說。
「會有什麼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喔，拜託。這樣我真的很尷尬。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對彼此說，我不想礙
你們的眼。」我一直回絕她的好意。
「那只是吃頓飯，然後各自活動，這樣應該沒關係吧？不要跟我說，連跟老
朋友吃飯，妳都要這樣扭扭捏捏的。」她瞇著眼看我。
我不喜歡被審視的感覺，因為如此使得我有很多的想法不敢表現在自己的臉
上。隱藏太多的秘密，眼神不由自主就會畏縮起來。
「放心，如果妳不想辰志把妳的事情跟何偉倫說，那我可以先提醒他。」林
學欣以為她幫我解決了我心中不能對人說的麻煩。
我只能對她苦笑，可是不再能拒絕她。畢竟，她的固執比我強悍許多。
「那我們後天一起吃頓晚餐吧！剛好明天要跟系上學長姐來場北區小迎新，
我們的事情還真多，妳想去參加嗎？」林學欣問我。
「我會去。」我回答。
「明天如果我起得來，那我跟妳一起去。」她站起身來，準備去進行今天公
司安排的行程。她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家裡。在我沒有跟她相處這麼密切以前，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前歡愉的她，背後過的日子跟個修道士沒兩樣。
或許，整天陪著足不出戶、作息不正常的學欣在一起，連我都快變成夜行性
動物，我應該讓自己的生活圈擴大一點，而這是我當初上台北唸書的另一個期許。
在我心裡，我最想要的只是忘了所有的不堪，可是我明白現在的情形只是自欺欺
人而已。
隔天一大早，我在約定的時間前提早兩個小時起床。我先去敲林學欣的房門，
她起床開門，兩個眼睛腫得跟熊貓沒兩樣。
「我昨天看電影，到四點才睡。現在幾點？」她問我。
「八點。」
「那讓我再賴一下床，拜託。」她拉了一床棉被，接著就像一條蝦捲倒在床
中間。
我笑了笑，然後開始一整天該做的事情。先去刷牙洗臉，接著梳妝打扮。再
來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間，並且到廚房煎了兩隻蛋，還煮好了咖啡。
「妳真是太偉大了。」林學欣頂著一頭雞窩髮，咬著牙刷晃到外面看我忙東
忙西。
「邋遢女人，快去準備。現在都幾點了！」我催她。
「好，總要給我一點時間。」她又拖著室內鞋往房間走去。
學欣再出現的時候，把頭髮隨性地在後腦杓紮了一撮馬尾，穿著牛仔褲，漂
亮的腿部曲線，讓她的感覺很青春洋溢。這是標準校園美女的打扮，我不得不承
認，漂亮的女生不論怎麼打扮都很有味道。
我們兩個人出發前往集合地點，林學欣戴了一付墨鏡在臉上，除了遮擋她最
避諱的太陽光，順便掩飾她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可是，這個模樣讓她看起來很不
茍言笑，有幾個學長姐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是多麼冷漠的人。
人都是這樣的，對自己覺得特別、與眾不同的人事物，總是充滿了排斥跟防
衛心。所以，從這一刻起關於她的傳言就不太好，而我也終於能體會到她不太容
易交到朋友的原因。
「學妹，妳很不愛說話嗎？」一個學長來找林學欣講話。
「沒什話可以說。」她回答。我想她對陌生人的敵意，已經到了讓人不知道
怎麼相處的程度。
在我們自我介紹以後，大家在包下的茶館各自喝著飲料。我的直屬是位學長，
總是這樣，大學家族制應該要錯開性別排列才有樂趣。
可是學欣的卻剛好是位學姊，這實在讓一些男生恨得牙癢癢的。
「那些傢伙不太好。」林學欣悄悄在我耳邊說。
「為什麼？」我看她一整天都不太愛說話。
「我遇過很多人，比如我爸的那一群朋友，或者是我在工作時遇到的，很多
不安分的眼睛，我都可以感覺的出來。」她告訴我。
「真的這麼厲害！」我說。
「真的，妳以後想認識男孩子前，我可以幫妳看看。不是我愛提以前的事情，
但是何偉倫也許就是少數我看過很正直的人。」
「那包括夏辰志也是嗎？」我問她。
「當然。」林學欣笑的開心，我卻感到一陣難過。
我們都相信自己的判斷是不會有錯誤的，可是愛情會矇蔽人的眼睛。夏辰志
正直嗎？在我的心裡，對這個問題也許要打一個很大的問號。林學欣那麼相信的
他，是曾經給我希望又親手毀滅它的人。
沒有一個人是永遠的好人，在許多美麗的誓約背後，也許都有被踩踏的破碎
心靈。如果可以，也許我們都希望從來不明白現實的殘酷。
「妳相信了我已經不敢再相信的東西，或許，妳比我還有勇氣。」我說。
「妳以前有多少溫柔？我想只是妳忘記了。」她拍拍我的肩膀。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許漫長的人生道路，我不再能遇到能讓我這麼
悸動的人，可是至少我現在擁有的是完整的自己。
「溫柔的女人，一向不夠堅強。」我拿起桌上的飲料，故意別過頭去跟旁邊
的人聊天。
林學欣看我不想再談，只是在嘴裡囁嚅著一些話，因為距離近，我還是聽得
很清楚。
「偽裝的堅強，根本不堪一擊。」她說。
我想到夏辰志將要再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事情，也許我一直逃避讓自己根本無
暇去煩惱，但是，該存在的不會因為我們裝作若無其事，就會完全消失無蹤。
「為什麼這麼說我？」我想問她，在一個空檔，我轉過頭去小聲對她說話。
「因為妳從來沒有提過何偉倫的事情，這只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妳非常討
厭他，一個就是妳很對不起他。」她說。
「或許，我只是想忘記他。」我低下頭，想起何偉倫哀傷的臉孔。
「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將另一個人忘記。」她說。
是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努力忘記，忘掉那一段我曾經愛上一個不愛我的
人，然後再糟蹋喜歡我的人的回憶。畢竟，我從來都相信，我們做過的事情，總
有一天會回到我們身上來。然而，我卻都沒有想過，這一切會來得這麼快。
如此被命運捉弄的情狀，始終讓我感到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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