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支單人舞（17）
by 王筠 Dear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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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偉倫先進門來，那個女孩子跟在他的後面，她看到我，給我一個甜甜的微
笑。
「妳好，我叫做吳湘瀅。」她自我介紹。
「很高興認識妳，我姓楊，名字是曉晴。」我回應她。
「我聽過偉倫提過好多你們的事情。」她說。
「是嗎？」
「他總說你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如此。」我說。
何偉倫看我們說話，沒有多說什麼，他只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跟他說不用
了。陳毅從廚房探出頭來，我趕緊回去幫他做事。
我們之間已經不適合說太多，就算有什麼，我們要顧及的是彼此的尊嚴，還
有不能傷害別人為前提。
「妳朋友來了啊？」陳毅問我。
「嗯。」我回答得心不在焉，試著藉由整理高麗菜葉來轉移注意力。
「他有女朋友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說。
「你會不會想太多？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對人家有好感？」
我糗他。
「我都說是多餘了。」他說。
陳毅繼續忙著煮東西，一句話也沒再說。
這時候，學欣跟夏辰志一道回來。他們在外面跟何偉倫說話，沒一會兒，我
看到學欣招手要我出去。我們走進我的房間，她輕聲對我說話。
「沒想到他竟然把那個女生帶來了。這還是辰志邀的呢！我實在搞不懂他為
什麼袒護何偉倫？」她不以為然地說。
「這樣才不會不舒服吧？畢竟，我們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了，讓他一個人來
也說不過去。」我說。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本來還想讓他感到遺憾什麼的。」
「我都說了現在大家都是朋友，過去的就不要提了，怎麼妳比我還在意呢？」
我覺得無奈，有時候當事人都不想再多談的往事，總是有一些週遭的人時常不經
意地來提醒。
原來讓人忘了的，就是靠許多不再想起所組合而成。可是我們偏偏又不能當
著自認為好心的人面前，大聲拒絕他們的善意。這種安慰使人害怕到發抖，我們
卻只能苦笑著接受。
「我只是為妳抱不平！」學欣說。
「沒什麼好不平的。或許，不是因為這樣，我根本不會跟陳毅在一起。只能
說這是命中註定的，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我說。
「妳好豁達。」她感到疑惑。
「我只是說出最適合現狀的感受罷了。」我說。
成就完美關係的方法，竟是要有自欺與欺人的成分在裡頭，如果不這樣，太
多的美好假象只會崩塌。兩相衡量之下，或許，我能選擇的就是說這樣的話來自
我安慰。
「小姐們，出來了，可以吃東西了。」夏辰志敲了敲房門，對我們說。
學欣拉著我的手走出去，他們幾個人都在餐桌前坐定位。
「快來吧！只等妳們了。」陳毅向我招手。
我走到他的身邊，忽爾感到是否從此時此刻起，我與過去的所有事情都將化
作陌路？那些紛擾應該定了，沒有比這些更使人喟嘆，我們曾經那麼珍而重之的，
不過只是記憶裡面，不堪回首的沉積。
「很久沒這樣大家聚在一起了。」夏辰志說。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我還記得國中時，大家呆呆的樣子。」學欣笑著
說。
「我的印象裡，妳從來沒有呆過啊！這種話說來刺激我們的嗎？」我調侃她。
「學欣的與眾不同從小就看得出來。」何偉倫說。
學欣聽了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朋友間的相處，如果太客套也實在是很古怪
的情況。
「不要這樣說我，怎麼全部都在說這種話。當我是朋友，就不要說了。」她
正經地說。
「你們的友誼真是好讓人羨慕。」吳湘瀅開心地對我們說。
「以後都是朋友，妳也是我們的一份子了。」夏辰志說。
「是嗎？我很高興聽到這些話，還有認識大家。」吳湘瀅說。
陳毅一副很無聊的樣子，我踢了踢他的腳，他才勉強打起精神。我想他終究
不是個可以跟人好好相處的傢伙，雖然平常跟我說笑時很有精神，可是一遇到不
熟的人就老愛擺出興致缺缺的臉。
「聽說你們還愛情長跑了好幾年？在這種時代實在不容易。」陳毅對夏辰志
與學欣說了這麼一句話，卻使得在場知情的人顯得尷尬。
學欣根本不知道可以接什麼話才好，夏辰志只能在一旁陪著笑臉。
他們說什麼，對我跟何偉倫都不是好的答案，或許還會讓我們難堪，那倒不
如什麼都別說，這樣省得挑起一些過去的思緒。
「我說錯什麼了嗎？」陳毅低聲問我。
我對他搖頭，告訴他也許問這種事情讓人不好意思回答。他點了點頭，沒再
繼續這個話題。
飯後，為了表現出傳統女性的善良德性，我們三個女生擠進廚房裡一起洗鍋
碗。外頭男孩子們隨便在聊著天，我偶爾探頭出去，發現陳毅老是冷冷淡淡的不
喜歡說話的樣子。我深怕他又問一些古怪的問題，所幸，他根本不太跟人多說什
麼話。
「他常說他很難忘記以前的事情。」吳湘瀅在學欣離開到客廳時，忽然對我
說了這麼一句話。
「是嗎？」我說。
「關於你們之間的事情，我都很清楚。我想你們無論如何都是從小一起長大
的朋友，是這樣的吧？」她邊把碗筷放進烘碗機，邊低下頭裝作無心地問我。
「我們只是朋友，這個不會改變。」我回答她，她給我一個微笑。
為什麼我需要去跟別人承諾這種事情？難道我讓自己不陷於兩難的絕境，如
今還要來接受人家的質疑？我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還是旁觀者永遠比我們更看得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並沒有做任何逾越自己現
在身份的事情，無端地被詢問讓我非常不愉快。
「對不起，我說這些，不過代表我很在乎他。」她說。
「我明白。」我搞不清楚自己這樣回答是想讓她安心，還是讓自己死心？有
些話說出來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卻是最強烈的表態。
「我很高興認識妳，我終於知道他一直懷念的朋友們，原來都是這麼好的人。」
她恭維我。
走過的就沒有再記得的理由，說太多也不過是無聊的藉口而已。我們以為騙
自己忘了無所謂，用時間來弭平所有是最好的方式，可是最終還是很難說服自己，
當往事浮現眼前時，才不得不明白曾經擁有的溫柔，飄盪在記憶裡頭有多讓人憔
悴。
我假裝自己是個過客。在他的生命中，除非時間能重來，否則再沒有我。又
或者，沒有我才是最好的安排？回憶裡我陪了他一程，竟是最難以回復的傷，而
這些或許我們再沒辦法補償。
然而，時間從不能倒著行走，所以我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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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 04/10/18 6:10:12 從 203-204-199-106.adsl.static.giga.net.tw 修改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