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支單人舞（27）
by 王筠 Dear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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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沒有再去醫院探望過陳毅的媽媽，或許我還是會感到不安，畢竟
死別的場景總使我鼻酸。我不是堅強的人，尤其那個即將離開的人還是我認識的。
陳毅倒是非常平靜，他已經面對了現實，唯有最接近的人才不得不擁有這樣
的勇氣。
「做點讓她高興的事情，我們目前需要做的也只有這些。」他說，「轉個念頭
想，或許有一段時間而不是那麼匆促的離開，也是值得感激。」
「你不要想太多，你媽媽也不希望你這樣。」我安慰他。
有時候，我以為人會因為失去至親而變得麻木，越是若無其事，情況卻越是
糟糕。
他突然說：「哪一天妳要離開我，也妳根本開不了口說。但是，不說又如何，
這樣傷害就會減低嗎？」
「你怎麼把話題轉到這上面？」我問。
「直覺。妳並不瞭解什麼叫做快要失去的直覺。」他苦笑。
「或許是你最近心煩的事情太多，所以產生了錯覺。」
「希望是這樣。」他說。
我沒有辦法對他說，你的直覺是正確的，這種話在這種時候，實在太傷人。
幾天後，我在唱片行看到盤據排行榜前幾名的學欣，終於往後掉了幾位。我
覺得心煩，於是買了改版後的包裝回家。學欣的歌聲很動聽，所以她會大紅不是
沒有道理。我喜歡聽她的音樂，這可以讓我別再胡思亂想下去。
她正好坐在沙發上，一臉蒼白。
「妳怎麼了？」我問她。
「生理期。很不舒服，整個人好像被扭在一起。」她哀哀叫。
我跑進廚房幫她泡了溫熱的黑糖水出來，她虛軟地靠在我的肩膀。然後，她
隨手把我提回來的袋子拆開包裝。
「花錢買這個做什麼，要的話跟我拿不就好了。」她驚呼。
「幫妳衝點人氣。」我笑。
「不用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反正賣不賣多少也要看運氣。」
我幫她按摩太陽穴，她閉起眼睛，可是我知道她還醒著。
「我不敢開口，或許，我實在太懦弱。」我輕輕地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偏偏我的卻好像纏在一塊的毛線球，越扯越混亂。
「過了這段時間再看看，現在時機敏感。」她說。
連一向果決的人都這麼建議了，我也不想再多想。只是，我已經變成兩頭虧
欠，我辜負愛我的人，也折磨我愛的人。
「妳前一陣子有些曖昧的那個人呢？」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問她這個問題。
「沒了。」她說得苦澀，我感覺訝異。
「我以為妳說只是玩玩而已。」我說。
「還是會難堪啊！不管如何，也是有感情的，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多少
還是會不夠坦然。」
「或許這是讓妳回頭好好關心夏辰志的機會。」
「我說過他們是不同的，夏辰志會一直在我身邊，那幾乎使我認為是種習慣。
感情走到變成習慣會不會很可悲？我甚至會想是不是我不再愛他。」她無奈。
「我並不能給妳確定的答案，也許不到我們從不能明白。」我跟著苦笑。
「那我寧願時間快到。」她說。
我們徬徨著害怕找不到出口，明知道時候到了，就會有答案，只是，那往往
不是我們所能選擇的，上天安排你如此，就不容你有拒絕的權利。
一個多月後，陳毅的母親還是躲不過疾病的折磨，她病歿在醫院裡，這時候
的她也不過五十歲而已，人生好像還可以更長，卻已經結束。
我去陳毅的家裡頭，他們一家人照著習俗辦著法事，我感覺到自己很失禮，
因為我來不及再去探望陳伯母。
「她走得很安詳，這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情。」陳伯父說。
我知道癌末的病人往往要受到許多痛苦，或許，陳伯母沒有遭遇那些是好的。
陳毅肩負起當大哥的責任，他陪著親朋處理大小事務。這時候最難過的人不應該
是他，所以他必須比任何人都堅強，至少，得比陳伯父還要堅強。在這個時候，
我忽然發現，他變得像個大人了，不再像是以前愛與我鬥嘴任性的小男生。
「妳屬什麼？」陳毅跑來問我。
「屬馬。」我說。
「那會相剋到，妳別進靈堂後面。」他叮嚀我。我卻覺得有些迷信，可是我
得尊重他的好意。所以，我也不敢多停留。我給陳伯母上完香，然後陳毅陪我回
去。
期中考後，陳毅明顯失常，他的成績一落千丈。這段時間裡面，我背著他跟
何偉倫在一起，幸好何偉倫能來找我的時間只有週末，所以我並不會因為他們而
無法處理平常該做的事情。
陳毅的情況，讓我把想說出口的話幾度吞回肚子裡。
「你應該振作一點，我很少看你這樣。你不是一向聰明，而且做事又快又好，
根本不需要人擔心？」我鼓勵他。
「那不過是假象，我只是個沒用的人。」他說。
「別這樣說。」
「妳一點也不瞭解我，妳跟其他人一樣只會說好聽的話。」他大聲說。
我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覺得自己無端被罵得很冤望。我不發一語，面對
情緒失控的人，最好的方法，是根本不跟他一般見識。
「妳為什麼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畢竟我跟其他人沒兩樣。」我說。
「那妳別自以為是的來管我！妳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我不需要妳的可憐。」
他說。
我感覺到莫名奇妙，甚至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
他突然轉身離開，這樣被他丟下來的情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看著他離開
的背影，覺得自已是個笨蛋。
傍晚我回到家中，正在房裡寫作業時，有來人按了門鈴。竟然是陳毅，我對
他下午做的舉動還感覺到有些不高興。
「你來做什麼？」我沒好氣地說。
他像不能控制一樣，抓著我的肩膀要強吻我。我生氣地推開他，他跟我僵持
在客廳裡。
「原來，妳真的不喜歡我。」他淒然地說。
我無語。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妳甚至沒有關心我現在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妳不過像普通朋友安慰我。甚
至，我連抱妳也不行。是不是我對妳一點重要性也沒有？」他問。
「我討厭你現在的樣子，跟平常理性的你一點都不同。」我說。
「是嗎？這不是理由。」他苦澀地把要說的話嚥下喉嚨，然後微微笑要離開。
他欲言又止，我卻絲毫不明白。
我走到門口看他，他沒再多說話。
等到我再度平靜，我坐在電腦前，竟然收到他的一封信。那封信的內容，我
實在不可置信，他原來知道太多我原本想隱瞞他的事。
並不是他太聰明，而是情人間都會有這樣的直覺，我們終會知道，愛情消逝
前最後掙扎滾動的細碎聲響，聽到的人才會感到悲傷。沒有察覺的，不過是不愛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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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Wing:感謝感謝。 :) [04/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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