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支單人舞（34）
by 王筠 Dear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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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台北的家中，足不出戶地準備考試。對我的生活而言，除卻偶爾來探望
我的何偉倫，我根本無暇與人往來。這樣瘋狂地過了五個多月，我覺得自己已經
到了一種昇華的境界，這是在腦袋裡硬塞太多東西的結果，好像有許多破碎而光
瑩的畫面正在凝聚著，而那些是所謂知識最圓融而美妙的階段。
「所以妳對自己有信心囉？」學欣看著半夜猶未睡的我，「看妳這麼拼命，我
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們追求的東西不相同啊！哪能放在一起比較。」
「妳的目標需要很多努力，我的則需要許多運氣。只有這個不相同，其他的
關於背後付出的心血，應該沒有誰不如誰的問題。」她笑著說。
我沉默了一會兒。
「以前曾對妳說，妳的成就都靠運氣這回事，我一直感到抱歉，可是我從沒
機會告訴妳，那只是我的氣話。妳會怪我嗎？」我問。
「我都忘了，這算八百年前的舊事了，妳怎麼還記得？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
關於什麼是妳情緒的發洩，我自然分得很清楚。」她拍拍我的肩膀。
「我很高興，能認識一個像妳一樣的朋友。」我由衷地感謝她，沒有學欣這
麼多年來的陪伴，或許我的人生會平添很多遺憾。
「別說這種噁心的話，我聽不習慣。」
「對了，夏辰志跟妳還好吧？你們都交往這麼久了，妳打算怎麼處理接下來
的問題呢？我以為他像那樣大男人，根本不會接受妳這樣拖延的態度。」我說。
「還能怎麼辦？我的重心仍舊是以事業為主，他若不願意等我，我也沒有辦
法。」她無奈地回答我。
「妳說得真容易，要是他果真狠心丟下妳，難道妳一點都不傷心？畢竟他從
未離開過妳的身邊，他一直都守候妳。」
「就是被一直守候著，才不敢要求他太多，如果他不要我了，我連多說一句
留他的話也不能有。」
「妳也在賭一個人會不會因為愛而願意犧牲自己，這跟去美國前的我一樣
傻，可是我不能說妳的行為有偏差，因為我能夠體會妳的感受。」我苦笑。
「誰都不想發現自己只剩下愛情，這樣的體悟現實得令人難堪。」她淒然。
「所以我們往前努力邁進，不過證明我們擁有的一切是美好的，並不是僅有
的，雖然這看起來要付出很多代價。」我看著她，「如果因為這樣而失去我們最珍
貴的感情，到底算不算很可悲呢？」
「當然算。」她別過頭望著黝黑的窗外，「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懂，為什麼要
追求這麼多？」
「我也不懂。不過至少我們現在都很幸福。」我說。
只能擁有愛的人肯定很渺小，這種感受是可憐的自覺。我們一直在努力著企
圖讓自己的愛變得重要，一個成功的人他的愛不會卑微，我們長久以來都會這樣
告訴自己。然而，在往前邁進時，愛就變成了我們唯一的包袱。
一個多月後，我參加了考試。在等待放榜的期間，我透過學校同學的介紹，
到一家法律事務所應徵法務人員，雖然聽起來是件很高級的差事，不過事實上卻
跟個實習打工的小妹沒兩樣。這是所有沒有證照法律人的悲哀，在沒踏入那個門
檻前，我們其實連個可以稱作法界人士的身份也沒有。
第一天踏入那個工作環境，我尚在摸索時，我愕然發現陳毅是這家事務所的
職員。他看了我很尷尬，我也是。不過經過這麼久長的社會磨練，他比我還快恢
復鎮定。
中午休息時間前，他來找我，約我一起吃頓中飯。我答應他，我不認為逃避
一個可能天天相處的人會有什麼好處。
「妳回國有一陣子了吧？」他問我。
「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我說。
「妳並不注意我的動向，否則我待在這家事務所也有好多年了。如果妳知道
我在這裡，可能妳也不會進來。」他側頭故意取笑我，我討厭這種感覺。
「我沒那樣小氣。難道，你是故意記恨，所以現在來調侃我嗎？」
「妳想太多了，我們是朋友，是朋友就應該互相照應。我不是那樣小鼻子小
眼睛的人，這點妳實在多慮。」他說。
「你會恨我嗎？我知道我不該問這個問題。」
「恨，當然恨。但是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也有未婚妻，就結果
論而言，這對我們彼此都是好事。」
「是這樣嗎？」我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問的問題是多餘的。
「所以妳也無須多想，我找妳吃飯也不過想老朋友敘敘舊。畢竟，無論怎麼
說妳都是我的直屬學妹。我們不該一直都讓別人看笑話，誰說舊情人就不能成為
朋友，妳說是不是？」他說得泰然自若。
「我能說不是嗎？你可是我的上司。」我算回應了他要盡釋前嫌的要求。
陳毅笑了笑。
對於他的轉變我還是很感激，這樣至少不會讓我在一個新環境裡樹敵，但是
平心而論，就算他想報復我或者捉弄我，我都沒有理由怨恨他，是我對不起他在
先，他假使要討回公道也是公平的。法律人就是做這種工作，要把天秤兩端掌控
得一絲不差，所以我不能排斥他的所作所為。可是，我慶幸他沒有這樣狹隘的心
腸，我應該感激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許多。
「以後有什麼問題，儘管來問我，這點小忙我還是幫得起。」他給我一個承
諾。
「謝謝你。」我說。雖然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這麼做。
「我相信我的眼光，妳會有前途的。我是伯樂，妳是千里馬。如果妳將來功
成名就，可別忘了我。」他恭維我。
「說這些不會太早了嗎？我不過是個小助理而已。」我不以為然地說。
「人都有一種直覺，妳的眼神有那種光芒。」
「或許我精神不濟，所以渙散了。」我敷衍他。
「妳都不相信我。」
「你自負的德性一點都沒變，我不想附和你，所以你說的話都是對的，可以
嗎？」我笑。我以為我不會跟他坐下來說話，更別提是說笑這回事。
「可以。走吧！回去工作，妳需要學的事情還有很多，別浪費時間了。」他
催促我。
跟陳毅的重逢，減低了我回憶裡關於曾經傷害一個人的負疚感，我知道很多
事情過去了就會在生命裡鑿刻下痕跡，可是那終究會被另一個人來填補。我們當
初以為永不能忘懷的，在人生的路途裡不過是過往雲煙。我們會明白，無法忘記
不過是一種藉口，而藉口存在的意義只是提醒自己當時曾經付出了多少，而將來
我們或許再也做不到。
以後的我們不會愛一個人那樣深，因此我們不會忘記。也唯有如此，回憶裡
的自己所懷抱的悲傷才能得到安慰。然而，每當我們這麼想時，我們不免又想起
了帶走我們所有思念的人。我們都希望，可不可以只想起那時候的自己，而沒有
想起那個離去的人？但是我們明暸，那根本不會有二分法，所以我們從來都沒有
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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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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