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羅馬尼亞式的哀愁
那個一九八九年我有個羅馬尼亞式的哀愁，開始在我還年輕的時代，然後延續著，
一直根深蒂固地在我的腦子裡發芽。
好像這是非說不可的人生過程，嚴肅到我的手打著電腦時，光是憑空回想到那一
年的一切，身體就會不自覺搖擺起來。
有個男人，在那時候他非常年輕，其實當年也不過跟我有同樣的年紀的人而已。
但是他十分特別，總是這樣來形容比較好，他的皮膚白到受不了的程度。男人，
尤其是很年輕的那種，身體應該有著屬於青春濃重的汗味，當然不是說要很臭什
麼的，只是很純粹的陽剛或者青春之類的樣子，卻通通在他身上是找不到的。
喔！忘了提他的眼睛了。當我近一些很專注地觀察時，他的眼睛裡有著從瞳孔裡
頭透出來的綠色。可是他到底是個純正的東方人，如此白而美麗堅硬的臉孔與眼
珠就是讓我忍不住在往後的日子裡想起他，因為不一樣吧！所以特別記著他。
我們在當年極度瘋狂地互相愛著，他說，我們從來就不應該分開。好像我是他等
待多年的新娘，他找了幾個世紀就是想找我這樣的女人。
沒有人聽到這種恭維不動心的，有時候我會看著自己，很陶醉地認為好像真的是
這樣沒錯，這個世界上他沒有我再也不會找到能讓他滿足的人了。
可是應該被過度寵壞的人有著很天真的想法，我以為即使是像他這樣的人也願意
接受考驗的。他在那一年說要到國外去唸書，他問，願意當我的新娘嗎？我們一
起過彼此的生活。聽起來浪漫的不得了，我答應就會有不同的人生。
然而。
畢業然後各自有自己的前程，在那個女人學歷還不算高的年代，我第一個念頭倒
是自己。我跟他說，你先去吧！如果還有機會可能會再相逢的。
羅馬尼亞的吸血鬼沒等到自己的新娘就自己一個人孤單的上路了。
新娘有了新時代的觀念，不會甘於這種放棄自己的選擇的。
那長長的日子，自然而然地會有了新的愛人。接著到了適當的年齡還會有婚姻，
沒有意外地小孩子也大到一定程度了。
二千零四年。
再相見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有改變的樣子。新娘的皮膚倒是又乾又皺，彷彿當初
的決定很奇怪一樣。
吸血鬼笑得好燦爛的嘴角，可愛的讓人心頭發顫。他問，還當我的新娘嗎？
咳。
我只能很無奈地拒絕了。
家裡還有一個胖得受不了窩在沙發上不做家事的中年老頭等我照顧，可能還有一
整個洗碗槽的髒碗等著我來洗滌。地板、房間和客廳大概亂成一團。
家裡沒有一個人會知道那個蓬頭垢面的老女人，竟然會抗拒得了當永遠年輕的羅
馬尼亞吸血鬼的新娘。
他們的思維簡單的讓人煩惱啊！
當我回到家坐在電腦前很頭疼地打著字時，我突然感覺到有種東西悶住胸口。
啊！這就是我一九八九年，羅馬尼亞式的哀愁。
而現在，連哀愁都 嫌 晚 了。
by 王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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