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後,關彧天天到雪兒的房裡;經常他在看書,她在刺繡,兩個人都不說話
,分別坐著自己的事。
直到今日,關彧領著雪兒走出房門,這是幾天來雪兒地一次踏出那四四方方的空間。
前一晚外頭下了大雪,直到早上才降停,如今庭院是白茫茫的一片,院裡種的梅樹
也開了花,粉嫩的色映了銀白,美得好不真實!
「第一次見到妳時,也是這樣美的冬天。」他感嘆。
「那個時候,我在採花,想叫福嫂教我做花糕,爬上了樹卻下不來,哭哭啼啼地惹
來你,你說會接住我,要我跳下來,還把福嫂給嚇壞了。」她回憶著從前,不自覺的微
笑。
「當時我把妳牢牢地接在懷裡,沒讓妳傷著,但還是被我爹狠狠罵了一頓,罵我太
欠缺考量,萬一摔到了妳可怎麼辦。」
「之後我就經常跟在你身後,也喜歡把自己做的花糕拿給你吃,每每看你吃得津津
有味,我就覺得好開心。」
「以前妳總愛喊我彧哥哥… …。」他渴望地看著她,多希望她能再一次喊出那聲只
屬於她的稱呼。
「我記得。娘還說過我不害臊,不願叫你一句貝勒。」
「再喊我一次,雪兒。」他執起她的手,「就這一回,我想再聽妳喊我一次。」
「我… …」她真的可以嗎?怕她這一喊,就失了心了…。
「拜託妳。」
看著他的眼睛,她不忍;是用過的情太深,還是她從來沒有忘記愛他呢?罷了,今
天能不能讓她別去想,讓她順著慾望放縱一回,她只剩下四天的時間了…,「彧哥哥…
…。」
關彧感動得擁她入懷,沒讓她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等一等我去找我爹,把一切
都問清楚,讓他把一切都說明白。」
他對她可以算是有心了… …。她反抱住他,輕輕地點頭。
真是的,這時候鼻酸什麼呢?
雪兒用手打算撫去酸澀,一擦卻沾了滿手濕粘。她身體猛然一僵,關彧順勢看去,
看見了一大片的怵目驚心!
「妳受傷了!?傷在哪裡?鼻子嗎?」他將她打橫抱起,輕功給個落點就回到了房
,才剛將她置在床榻,立刻就喚來綠兒去請大夫。而他則在臉盆擰溼了手巾,細心地擦
去沾在她手上、臉上、衣上的血跡。
「疼不疼?」他關心的問。
她搖頭,七日毒已在她體內漸漸發作,她感覺得到,那毒正快速剝削她的生命,滿
腔的烏血蓄勢待發,尋找著出口傾洩而出。
「為什麼會突然流血呢…?等大夫來了好好看診。」他半扶著她躺下,「妳先好好
休息,我去看看。」
關彧轉身打算離去,但被雪兒拉住了衣角,「雪兒?」
「不用去。我服了七日毒。」她悠悠地告訴他。
「七日毒!?玄門派的七日毒!?」那毒就像蠱,若在七日內為以血來祭,服毒者
就會被反嗜,七孔流血而死!
難道她真那麼地恨,恨到連一點退路也不留!?
「我以我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背負七十多條人命,若不能以關家血安撫靈魂,她
就只有以死謝罪。
「為什麼?為什麼妳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難道妳就不能放掉仇恨嗎!?難道就
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了嗎!?」他緊抓她的雙肩咆哮!
一邊是他多年未曾淡忘的情人,一邊是他唯一而真摯的親人;兩者的選擇,要他如
何割捨?
「只有這樣,我才能不在夜裡聽見爹娘的泣聲。」她閉上眼,不願看他。
「妳身上的毒能不能解?我去喚大夫!」
也許解了,他就不用再見到任何人的死亡。
「解毒的丹藥熬成需要半年的時間,來不及的。」她出聲粉碎了他的希望。
他頹地跌坐在椅上,太過沉重的打擊讓他無法負荷。
「我累了…讓我休息下好嗎?」
輕輕拉高了被,她想一個人靜靜。
關彧深吸口氣,壓下痛苦和無奈,帶上門出去。
門眼上的同時,雪兒的淚滴落,雙手掩住面,終於崩潰… …
***** ***** *****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
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好詞!」
一句讚賞打斷雪兒正撫琴的柔揖。
她抬起頭,羊腸小徑上正站著一位老者,那老者的臉她並不陌生,正是關莽!
「我聽彧兒帶了妳回來,所以來看看;雪兒,這些年來,妳過得好嗎?」
「不好。」她不馴地直盯著關莽,「這些年來,我夜夜都聽見爹娘的哭涕,說他們
死得冤枉。」
關莽嘆了口氣,「我知道妳猶恨當年,但請妳聽聽我的解釋,聽完以後,我這條老
命隨妳處置。」
雪兒沉默,無聲地答應他的請求。
「那年戰火交鋒,我帶兵出戰蠻夷,駐軍離國百里已有七個月的時間,長期的精神
緊繃讓軍隊都疲憊不堪,而且大家情緒都十分暴躁。好不容易打勝了仗凱旋歸國,妳爹
在我回府時當晚趕至祝賀,我與他把酒當歌,飲至深夜。忽然下人高喊捉賊,我和妳爹
前往一探究竟,但見一名男子被制服在地,我拿起他都的書卷,見得卻是軍情紀錄之書
,問他主謀者是誰,他偏頭對著妳爹喊了一聲老爺… …」
雪兒身子猛然一僵,「你胡說,我爹一聲做官清廉,不可能會派人偷竊軍情!」
「是的,但那時我氣憤不已,滿腹只有被摯友背叛的憤怒感;想到妳爹也許是為調
虎離山而刻意留我辦酒席、想到軍情如果外洩大朝必會滅亡的嚴重性,我就什麼也聽不
進去!」
「所以你就到皇上那兒狠狠參了我爹一本!?」
「不,當晚我讓妳爹回去,第二天上朝時,不知消息如何流出,黃睽指稱妳爹通奸
謀反,昨日還派人至我府偷竊軍情;皇上問是否真有此事,立刻下了聖旨將何府抄家。
一年後我猶覺不安、事有析竅,翻案過後雖查出整案為黃睽唆使,但妳爹以死,我只能
還了妳爹清白,盼他瞑目… …。」關莽回想至此,誤怪老友的愧疚感早令他痛不欲深。
「我爹就這樣死在你的不信任之下… …」
「我對不起他… …」
他的歉疚,不是一言一語就可以說清的,他欠何家太多,就是賠上了這條命也應該!
「為什麼當年你不查清!?何家從不負你卻因你而家破人亡,一年後的石落水出挽
不回七十多條性命你懂不懂!?」雪兒氣得全身都在顫抖,她的家人竟因一人的糊塗而
死不瞑目!
「是我該死… …」
「你是該死!」她仰頭問蒼天,這人早已判了自己死刑… …行屍走肉這麼多年…他
過得也不比她快活… …爹啊,你會支持我這麼做嗎…?「何家要你一隻手臂一隻足餘,
你自斷筋脈吧。」
「妳不殺我?」他是個罪孽如此深重的人!
「我要你這輩子都活在自責之中。」
關莽抽出匕首,自挑了右手與左腳的筋脈,在痛徹心非的劇痛中,他先是勉強維持
神智說了一聲:「謝謝妳。」而後才暈了過去。
「爹!」迎面而來的關彧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他扶起癱軟在地的父親,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瞪著坐在涼亭裡的雪兒。吩咐下人將關
莽扶回房並請來大夫後,他憤憤的走上亭,一把抄起她的手腕,「妳對我爹做了什麼!?
為什麼妳就不肯放下仇恨,為什麼就不肯放過他!?妳告訴我啊!」
雪兒不語,得知真相的衝擊性令她不願再用自己的認知去解釋所有的是非對錯。
「妳!」
氣憤過了頭的關彧舉起右手甩了她一巴掌!
雪兒向旁倒去,一不小心咬破了嘴角,唇邊流下了血絲;她跌坐在地,抬起頭望向
上頭的他… …心死…是不是就是這種滋味…?
關彧忍住去察看她傷勢的衝動,衣袖一甩轉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身後突地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響,他匆匆回頭。雪兒已經承受不住更多刺激,失去了
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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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雲無月光的子夜裡,在位元與位元的間隔,│
◣│├┼┴┐趕在夕落之前追逐、橙色裡的沉默、趕在黎明之後迷茫。└┴┬│◤
┼┬┘┼中正築夢園─┬┘在那初光的發端裡,輕輕呼喚。─cd.twbb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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