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真的瘋了，為了那一場回憶。現在也是一樣，只憑著一股衝動就跑到街上
，卻忘了路怎麼走，忘了有那個人存在的相片館是哪一塊招牌。
苦笑一陣，還是走到誠品書店；運氣好一點也許可以遇到他的妹妹，順利見到他一
面。
習慣了誠品微帶鵝黃的燈光後，到哪一家書店都會感覺有些不對勁，有些人也許會
和我一樣，對習慣的事物都有一種莫名的堅持。
誠品結帳的櫃檯前站著的是一名披肩長髮的女孩，但不是那個小姐。
我不是個會像陌生人詢問的人，現在也是一樣；對世界充滿了不信任，連帶著喜歡
與人保持一點距離。
有時距離會適時製造出一點美感，畢竟這個社會並不安全，誰又可以令人完全的信
任？太過貼近的了解反而會讓人忘了怎麼樣去寬恕。
乾脆繞著誠品環視了一圈，運氣很背，那個女孩今天看來是沒有上班了。
恬靜的書卷氣氛讓人的心也跟著放鬆，再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沉澱下來。
手肘的部分隱隱約約的傳來椎心感，是之前太過心急而忽略了肢體的疼痛嗎？越來
越火辣的痛楚令我的視線一陣黑，左手不敢用力的輕握右手手肘，那是一種很無法言喻
的疼！流著冷汗，我想我還有一點意識和氣力可以走到醫院。
「姊姊？妳是昨天的那個姊姊對不對！？」一句還算耳熟的女聲略帶驚喜的叫喊，
我卻已經痛到沒有力氣抬頭確認。
「…對不起…請借過… …」
「姊姊，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妳的手怎麼了！？哥！」
又是那一聲…熟悉的「哥」… …
搖搖頭暫時晃掉眼前的黑，先是印入裝著感應系統的門口，然後是一張好斯文的臉
龐。
是他… …？
晃晃頭想清醒一點，我知道自己產生了幻覺，那個我念著的他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耳邊傳來鞋子快步踏著地面的腳步聲，隨即是一陣我尋覓一日的煙香氣味。
想起「寂寞」，面對他的方面，我開口。
「… …我想見你… …」
【 是的，我想見你。】
【 妳想見的，是紅色的思念，還是藍色的寂寞？】
【 我能不能選擇紫色？】
【 為什麼？】
【 當紅色和藍色融合的時候，就是紫色了。】
【 那麼紫色代表的又是什麼呢？」
【 應該…是愛情吧。】
唉…還是作夢嗎？
和我在夢中對話的，又是誰呢？
即使知道是在作夢，卻依舊心酸得強烈。
親愛的你啊，你安排了這麼多巧合，是想讓我解脫，還是要我心痛？你一直知道我
是愛你的，怎麼你會捨得… …離我而去呢… …？
「哥…姊姊在哭耶… …」
我在哭嗎？其實我無時無刻都是在哭泣的；心底下了大雨，究竟要到何時，我才能
雨過天晴？
一個輕觸抹去我的淚，感覺像是手指。
好溫暖的體溫，注入心… … … …。
「啊姊姊，妳醒來了！」
是那個女店員，依然紮著一束馬尾，臉卻顯露出擔心的神色。
不大習慣，我竟然也有讓人擔心的本事，而且對象還是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
站在旁邊的，是她的大哥。
淡淡的，見他勾起嘴角，「妳的右手骨頭有些裂痕，幸好沒有造成閉合性骨折，但
還是得打上一個月的石膏，傷在右手，在這一個月會比較不方面。」
「…謝謝，妳送我過來的？」我問。
「送我妹來上班，巧合而已，舉手之勞。」他倒了一杯水，順便扶我坐起。
微微顫抖的用左手接過杯子，無奈的笑，這居然又是一場巧合。
那個揮之不去的他在想什麼？想什麼呢！？
「很不舒服的話，就先休息吧。」
搖搖頭，我不希望再多浪費一分一秒了。「是因為思念，所以寂寞？」又很沒頭沒
尾的，但我不想多加什麼片面之詞了，只能希望，他懂得我說的。
頓時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而後思考，點頭。
「因為愛情，所以寂寞？」
猶豫，點頭。
「因為愛情有了思念，所以產生了寂寞？」
點頭… …
然後我哭了，徹徹底底的哭了。
不為什麼，只是我第一次知道… …原來我一直都比任何人，還要寂寞… …
***** ***** *****
一個人究竟有多少份愛可以揮霍？
我不明白，但我相信我沒有離開過愛情；就算是他走了，我仍陷在有他的回憶胡同
裡。
有些人就是如此的不知變通，甚至可以愛到連命都不要，固執。
有時會學鐵達尼的老蘿絲閉眼回想，只不過我好奇，當她接受傑克的愛而存活，她
在往後的生命裡，曾不曾痛恨自己還活著？
我不斷在沒有他的世界裡追尋他的腳步，也或許在尋找他還未離去的證明。
心情冷靜過後，就可以理解自己當時在嗅到煙香時，為何會做出幾近瘋狂的舉動。
那像是在找一份慰藉，我需要一個確切的證明來安慰自己他仍然還在我的身邊。
一段過去的記憶隨著煙的點燃化成裊裊白霧，當白色散去，剩下的就是與空氣融合
的氣味。
思念一直待在我的腦海，不斷的複習。
確定自己是寂寞的以後，我痛哭。發出的哽咽大聲到嚇壞了女店員和鄰床的病人。
一隻大手輕壓我的頭顱，然後提供寬闊的胸膛讓我宣洩。四周都安靜下來了，連時
間也是；我不斷哭著、不斷哭著，想把這輩子的淚也一併流盡。如果只要流淚就必須心
痛，那麼讓這一次乾脆個徹底，就算是我哭到瞎眼也沒有關係！
他什麼也不問，只是無條件地供給我一個地方讓我舔舐傷口；體溫很暖，我的心卻
很痛，因為我想起了回憶，包括他最後留給我的一襲煙香。
一個人的心到底可以被傷到什麼樣的程度？是不是連失落失望或是無奈，都會讓人
的心更擰緊不能呼吸？
很希望思緒停擺，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只是單純的流下串串晶瑩，然後忘記。
一次刻意的腦筋空白崩懈之後，我依附著他給的熱氣讓自己平息情緒。
臉就這樣埋在他的胸膛，看不見所有，鼻息卻聞到一陣淡淡的，很特別的味道；和
相片館裡的味道是一樣的，只是現在，更清晰也更深刻。
也許是他待著的地方就會有那樣特別的氣息吧。就像是那一個人，習慣用煙香來代
表他到過這一個地方一樣。
他們兩個人總是會讓我聯想在一起，但卻又是兩個不一樣的個體。
氣質吧，我想。
至少在他們身上，我都能清楚知道寂寞到底是什麼。
「妳… …自己一個人住嗎？」他撫著我的後腦勺，輕柔地問。
點點頭。為了逃避那一段回憶，我隻身來到了桃園，只是幾年過去，反而諷刺的發
現不管我逃到哪兒，躲不掉的還是那塊騙不了自己還在乎的心。
「如果不方便的話，這一個月，就讓我們照顧妳吧。」他說。
驚訝的抬起頭；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算來我們還是陌生人，我們才見過兩次面吧！？送一個陌生人到醫院我相信是熱心
；提供肩膀給陌生人大肆痛哭我相信是同情。
但，現在呢？
用眼神不禮貌的詢問，他微微一笑。「不用想太多，妳自己一個女孩子右手受傷總
是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還是妳有其他朋友可以照顧妳？」
我搖搖頭。
「讓我們來照顧妳可以嗎？像是打理妳的三餐或是看妳需要什麼－－」
「姊姊，我可以餵妳吃飯！」女店員搶著說，看起來很興奮。
看著他們，姑且不去假設其他不應該領情的動機，我有說不出的感動。「為什麼…
？」
他楞了一下，但又隨即笑了開。「妳有我尋找已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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