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
「放鬆、再放鬆……」南宮靈在一名雙眼緊閉的女孩耳邊，用輕柔的聲音
重複唸著，試圖引導女孩做某件事。
「看到沒？看到沒？」另一名旁觀的女孩，沉不住氣地冒出問號。
只見南宮靈瞪了她一眼，眾人一起蒙上女孩的嘴，以防她再度打擾儀式的
進行。
週遭一片黑暗，氣氛陰森詭異，靜謐的空間裡，只有南宮靈的聲音幽幽回
盪著。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奇怪的聚會場所，而是學校裡的視聽中心。
二年十四班幾個女孩子，趁著午休時間，躲在她們班負責清掃的視聽中心
，既興奮又緊張地試驗著南宮靈口中『前世今生』的儀式。
「妳走過一座橋之後，就會看到前世的情形。」南宮靈對女孩下指令後，
食指輕點她的眉心，然後結了一個手印，口中快速地唸過一串聽不清的語言。
大夥屏氣凝神地等待女孩的反應，突然，女孩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他是……」
女孩們還來不及詢問到底她看見什麼，門邊忽然傳來一陣呼喊。
「老師來了！」
一聽到這通報，女孩們全部作鳥獸散，各自拿起清掃工具，假裝認真掃除
著。
只是正在進行儀式的南宮靈和那名接受儀式的女孩，來不及反應，恰巧被
進門探察的鄭硯朋逮個正著。
「妳們……在做什麼？！」
鄭硯朋進門時所見到的，除了在各個角落假裝清掃的女學生們，就是靜坐
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的女孩，以及在黑暗中隱約散發微弱光芒的南宮靈。
南宮靈趕緊再結手印結束儀式，輕拍女孩的額頭，讓她清醒過來。
女孩清醒過來，看到站在眼前的鄭硯朋，嚇了好大一跳，只能和南宮靈愣
在原地，不敢做任何反應。
「妳們……」
鄭硯朋第一次看過這種非自然現象，有些難以接受事實，一時還無法反應
過來。
南宮靈見狀，馬上就意會到是怎麼回事，連忙扯開話題，說道：「老師，
對不起，我們就快清掃完畢了！」
「怎麼回事？」鄭硯朋知道南宮靈故意轉移注意力，因此他把目光放在一
旁的女孩身上，想從她口中套出一些話。「難道妳們不知道，學校禁止這一類
怪力亂神的遊戲嗎？」
大家見苗頭不對，而且又是班上最喜歡的數學老師，便全部聚攏過來，想
聽聽接下來會有什麼發展。
身為衛生股長的南宮靈，此時只想把事情導向最單純的部分，不想讓鄭硯
朋繼續追究方才他不該看見的情形。
不過，事與願違，班上一向最多話的女孩子，壞了南宮靈原本的計畫。
「老師，我們在做『前世今生』的試驗啦！」
眾人一聽見此話，全都掩面低喊，這下事情可沒辦法簡單解決了。
「前世今生？」不知為何，鄭硯朋對於這個詞有莫名的感覺，潛意識裡有
個聲音直催促他去深入瞭解，但身為教師，卻不容許他如此好奇。
「不管怎樣，以後不准再玩。這次就先放過妳們，南宮靈！」鄭硯朋轉向
南宮靈和另一名女孩。「妳們兩個跟我過來！」
倒楣的兩人只好尾隨鄭硯朋離去，而留在原地的眾人，則是對著闖禍多嘴
的女孩『曉以大義』，一邊祈禱消失在視線中的兩位同學，不會受到什麼樣嚴
厲的懲罰。
＊＊＊
「這裡沒有別人，妳們倆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吧。」鄭硯朋將兩人帶到無人
的辦公室裡，要她們一五一十地解釋方才發生的事。
兩個女孩互看一眼，搖搖頭，卻沒有人願意開口。
「不說？送訓導處囉？」看來，還是得小小地威脅一下。
遲到已成習慣的南宮靈，對於送訓導處這話根本不痛不癢，因為她上高中
一年多來，不知已經進出訓導處多少次了。而另一個女孩佳佳則嚇得睜大雙眼
，對乖巧安分的她來說，這個威脅可是相當受用的。
「老師，我說。」佳佳先是抱歉地看了南宮靈一眼，然後緩緩說出事情的
原由。「這一個月以來，我幾乎每天晚上都作夢，而且，是連續且有劇情的夢
境。」
說到此處，鄭硯朋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因為佳佳的狀況，幾乎可以說跟
他非常相似。
「……此外，我就像夢境中的主角一般，不由自主地演出像是早已設定好
的劇情，一直到早晨鬧鐘鈴響為止。做了這樣了夢，讓我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
休息，連帶成績也跟著下滑，所以，我才拜託小靈……」
鄭硯朋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嘆口氣道：「既然如此，妳怎麼不去找心理醫
師，卻請同學做這種類似魔術催眠的東西來解決？」
「可是，小靈她……」
「老師，很對不起。」聽到這裡，南宮靈再也忍不住，嚴肅且正經地說道
：「我不能接受老師把我剛剛進行的『夢迴』法稱為魔術、或者是催眠。」
鄭硯朋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南宮靈，此時的她，一點也不像個只有十七
歲的高中女生，反而是全身散發出一種奇特的光芒，神情語氣都有種教人不得
不信服的威嚴。
「好，如果妳能說服我的話，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這件事。」鄭硯朋端出
老師的架子，想給她一個機會，順便滿足自己隱藏的好奇心。
「老師，你若是始終抱著絕對不相信態度，我想我說破了嘴也沒有用。」
南宮靈毫不掩飾地指出鄭硯朋的心態，教他一時啞口無言。
「這樣吧，老師。」南宮靈飛快地結了個手印後，右手食指直指向鄭硯朋
眉心。「不如親身體驗，更來得真實。」
她不斷朝鄭硯朋逼近，凌人的氣勢教他不住後退，一直到跌坐在椅子上。
他冷汗直冒，不知是否該接受她的提議，心中既是感到莫名的畏懼，卻又相當
期待。
「只不過，老師若是沒有前世記憶甦醒的跡象，就沒辦法像佳佳那麼簡單
地看到前世所發生的事。」
「那……要如何得知？」不自覺地，鄭硯朋主動開口詢問。
「這就要問老師了。」南宮靈嘴角微揚，眼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教人
忍不住被深深吸引。「老師是否也曾出現同佳佳一般的情況，或者，現實與夢
境重疊出現的情形？」
鄭硯朋不禁訝然，方才南宮靈所說的，正和他的遭遇完全符合。
看他的表情，南宮靈就知道鄭硯朋也有和佳佳類似的情況，於是開始對鄭
硯朋下指令：「那麼，請老師閉上眼睛，全身盡量放鬆，就像……要入睡一樣
。」
「妳在對我催眠？」口裡如此質疑，但鄭硯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照她的指
令進行了。
「不是催眠，老師。」南宮靈對於他的質疑有些哭笑不得，再次耐著性子
解釋：「我剛剛說過了，這叫『夢迴』，就像作夢一樣，只是你會保持清醒狀
態，目的是找尋被塵封的記憶。」
即便半信半疑，鄭硯朋仍是姑且照著她的話做。
「放鬆，再放鬆……」一如剛才在視聽中心裡，南宮靈用極輕柔的聲音緩
緩引導著鄭硯朋的『精神』。「等一下走過一座橋之後，你就會看見前世發生
的事情。」
她快速地唸完一串咒語，然後用食指在鄭硯朋眉心輕輕一點。
此時，眼前一片黑暗的鄭硯朋，就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發覺黑暗逐漸散去
，接著慢慢亮了起來，從模糊到清晰，更看見了方才南宮靈口中的「橋」。
帶著些許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鄭硯朋步下了橋樑的最後一個階梯。
一抬頭，一陣暈眩感猛然襲來，幾乎教他站不住腳，差點軟倒在地之際，
眼前突然又是一片黑暗……
待雙眼逐漸習慣之後，鄭硯朋發現身在一個有點像古裝劇拍攝的佈景中，
而且也並非完全的黑暗，因為在不遠處的矮桌上，有一盞搖曳的燈火。
再把視線往前移動，是一張小矮几，上面擺著一面銅鏡，一個雕花木盒，
還有一支隱隱閃爍光芒的珠釵。
矮桌後方有一塊很大的紗帳，隱約可以看見帳裡的人影，以及一些細微的
聲響。
鄭硯朋慢慢走近紗帳，逐漸清晰的交纏身影，沉重急促的喘息聲，就算不
用繼續向前看清，他也幾乎可以判斷出，眼前正在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道德與理智告訴他別再向前走，但他的雙腳卻像有自己的意志般，無法控
制地繼續往前邁進。
在他伸出的手即將觸及紗帳時，眼前突然又襲來一陣黑暗，全身一陣酸軟
，彷彿有一股力量，強制將他帶離這個時空。就在他感到扼腕之際，耳邊傳來
了一聲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愛妃……」
「喝！」鄭硯朋低吼一聲，再次重見光明時，看到的卻是一臉神秘笑容南
宮靈，以及滿臉憂心的佳佳。
像是做過劇烈運動般，鄭硯朋不停地喘息，額上冒出冷汗，心情還處在方
才的情境，當中尚未完全回神。
他疑惑地望著南宮靈，心想一定是她中止這次的探索，才想詢問，她像是
看穿他的疑問似地，率先開口輕笑道：「老師，午休時間結束了。」
「是……是嗎？」抹去額上的冷汗，鄭硯朋的神情帶著些許恍惚，怔怔地
和兩個女孩子對望許久，才又開口。「妳們回去上課吧。」
南宮靈沒有再說什麼，逕自拉著佳佳離去，留下尚未從夢迴當中完全回過
神的鄭硯朋。
為什麼？為何歷經方才的「夢迴」之後，他的身體就像被觸動什麼開關一
樣，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翻江倒海而來，彷彿要將他的靈魂擠出軀殼似
的？
甚至可以說，那感覺更像是被遺忘已久的記憶，就快要回想起來一樣，教
他既是期待，又害怕自己無法承受衝擊。
鄭硯朋不停地喘息，他覺得，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就要破繭而出。他極力地
壓抑著，深怕一不小心會失去理智，做出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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