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
當齊筱瑜回過神時，人已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行人來來往往，和她擦肩而
過，她卻毫無知覺。
她突然莫名害怕起來，開始在馬路上狂奔，通過一個又一個紅綠燈，直到
再也沒有力氣，才停下腳步，不斷地喘息。
為什麼會這樣？她還以為自己可以若無其事地看待這個夢，甚至是夢境中
不該出現的容貌，但現實總和想像不同，一旦真正面對面時，她還是沒有用的
落荒而逃了。
然而，最教她感到恐懼的，竟是無地萌生的情愫。
夢裡的齊婕妤彷彿附在她心中一樣，讓她無法控制自己，一夜之間，對一
個她認為不會有太多交集的數學老師，產生越來越深的情感，就好像她已經愛
了他很久一般，那麼自然，教人無法停止。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只是那種感覺越強烈，就教她越想逃離，越是沒有勇氣去面對。
除了身分上的隔閡外，她沒辦法接受來自虛幻人物的情感轉移，這一切對
她來說，只覺得非常可笑。而且，就算她接受了情感的轉移，也是她一廂情願
罷了，說不定人家還會以為她瘋了！
她必須抑制自己的幻覺，抑制夢境的掌控，更不能沒來由地延續這段可能
根本不存在的情感。
現在，她只想回家，好好地休息一天，讓自己得到充分的安靜，確實地把
今天以前所發生的，一切不合邏輯的事情給忘記。
當她做好決定，轉身行動時，卻忽略了已經變黃的燈號，逕自踏上行人穿
越道，然後在路人的驚呼聲中，與對面車道闖紅燈的機車騎士擦撞。
剎那間，齊筱瑜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陷入一片黑暗當中，便不省人
事了。
＊＊＊
「帶齊苓進殿！」殿門外的侍官高聲喊著，一進傳過一進，直到宮門外等
候的眾人耳中。
一隊人馬腳步匆匆，押解著一名髮絲散亂的女子，快步走進殿門。
「稟皇上，罪人齊苓帶到。」
齊苓默默跪在堂下，無言地看著高坐堂上，昨日還與自己恩愛纏綿，今日
卻摘去自己婕妤封號的男子。
「齊……苓，妳可知罪？」李諺鵬極力掩飾著心中的複雜情感，拿出一國
之君的威嚴，審問眼前這有欲置自己於死地之嫌的……枕邊人。
齊苓緊咬著唇，要自己別心碎落淚，因為她早該知道，這一天總會來臨。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竟如此不爭氣地愛上敵人，成了害死自己的致命關鍵。
她深深吸了口氣，鎮定道：「奴婢知罪。」
酸澀的眼眶擋不住淚水氾濫，但她不願輕易落淚，只得傲然抬高下顎，告
訴自己再怎麼樣，也要留得一份尊嚴在。
見她倔強的模樣，李諺鵬萬分心疼，但她現在身負弒君之罪，已不是他一
個人可以作主的了。
只是，他始終沒有想到，兩年來日日相伴的「愛妃」，繡枕之下一直藏著
一把銳利的短刀，哪一天就在他熟睡之際，她就會用那把刀，刺穿他的胸膛。
現在，他想知道，當她每晚觸碰到枕下的短刀時，心裡所隱藏的，又是什
麼樣的感覺？
「那妳可知……會有什麼結果？」
齊苓緊握雙拳，咬牙說道：「弒君之罪，只有一死。」
她知道，她一直沒有忘記過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
李諺鵬嘆了口氣，心裡百般掙扎，雖可免她一死，卻難杜天下蒼生悠悠之
口，左右為難，教他是萬分心急。
他忘情地走下龍椅，步步痛心地來到齊苓十步之前的地方。侍衛們排成一
列，阻隔在兩人之間，拔劍以待，只為了預防齊苓可能突來的危險動作。
他的眼裡仍充滿深情，神情當中卻又難掩心痛，凝視著她，卻又開不了口
。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兩人也會有相視無言的一天。
「朕……問妳最後一句話。」
聞言，齊苓的眼眶更紅了。原來，一切已經到了「最後」……
「兩年來，妳在等什麼？」
終於，他問出心裡最想知道的問題了……
齊苓先是一愣，接著仰天大笑，卻也因為如此，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狂奔
而下。
她站了起來，身邊的侍衛們也跟著戒備，劍尖齊指向她，不敢大意。
「現在，我等到了……」
語畢，齊苓嫣然一笑，帶著說不盡的美麗與悽楚，教眾人全看傻了眼。就
在此時，她不知從何抽出一把短刀，直刺向十步之外的李諺鵬，迅速且凌厲。
眾侍衛來不及阻攔，而就在距離李諺鵬心口五寸之處，齊苓突然放慢了攻
勢，讓李諺鵬有機會回過神來，並且奪下她的短刀。
但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齊苓迅速地伸出手，緊捉住李諺鵬握住刀柄的手
，一個反轉，往自己猛力一拉。而反應不及的李諺鵬，順勢送出短刀，眼睜睜
地看著自己親手將利刃刺進齊苓心口，頓時鮮血直湧，染紅兩人疊握的手掌。
「皇上……」齊苓用盡力氣，再次呼喚她心中最愛、也最恨的男人。
李諺鵬連忙扶住齊苓軟倒的身軀，顫抖的手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心頭湧
上一陣劇痛，教他幾乎支撐不住。
「皇……皇上……」齊苓費力地張口，想對李諺鵬說話，卻力不從心。
「別說！別說！」李諺鵬狂亂地緊擁住她，現在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極力
挽救這個他最珍愛的生命。
「聽、聽我說……求你……」齊苓不知哪來的力氣，緊捉住李諺鵬的臂膀
，讓他不得不對上她那雙逐漸黯淡的雙眸。
「皇上不是問……我在……等什麼……」她忍著疼痛，強撐著慢慢流失生
命力的身體，想要對他訴說藏心裡深處的真話。「我……等不到……但是……
現在我好想……」
「妳說、妳說，不管什麼朕都為妳做。」李諺鵬再也忍不住，身為一國之
君的男兒淚滾滾而下，教所有人不禁為之動容。
「我想……終身為婕妤，永侍君王之側……」
聞言，李諺鵬緊擁住她，痛哭失聲。「愛妃……朕不准妳死！」
齊苓淺淺一笑，像是忘卻了一切的痛苦與無奈，用盡了她最後一絲力氣，
輕聲低喃：「謝……皇上……如有來生……願……」
來不及道盡心中所願，齊苓雙眼一合，從此芳魂杳然。
＊＊＊
「愛妃！」
鄭硯朋大喊一聲，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己還在教師休息室，而在
場的幾位老師們，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無力地攤在椅背上，一邊輕揉著額際。
原來是夢。
可是夢中的心痛感覺，卻彷如身歷其境般，在心頭縈繞不去，不停在提醒
著他，夢境中那段教人斷腸心碎的愛情。
那女子……鄭硯朋想起南宮靈的話，開始對這所謂前世今生的提示，有了
想一探究竟的念頭。
如果真如南宮靈所說，那夢境是他的前世，這麼說來，齊筱瑜……不，那
長相和齊筱瑜相同的女子，就是他前世注定的最愛嗎？
而齊筱瑜，又會是那女子的今生嗎？
他的心裡充滿追求真相的慾望，卻又覺得自己愚蠢，會去相信這種既不科
學又抽象的東西。
或許人的潛意識裡都有追根究底的渴望，越是接近答案，越教人無法自拔
，非要親手挖掘出最後的謎底，才肯罷休。
就因為這樣，鄭硯朋是越想越坐不住，才想離開休息室，就見到另一名男
老師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喊道：「不好了，有學生出車禍了！」
所有老師全都湊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是幾年級的？」
「哪一班的？」
「是二年十四班的齊筱瑜！」
才要踏出休息室的鄭硯朋，霎時全身僵硬，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會？不是前一堂課還在走廊相遇，怎麼現在就出了車禍？
他趕緊奔到眾人身邊，想得到更多訊息。
「在哪個醫院啊？」
「好像……在建興醫院吧！」
聞言，鄭硯朋在眾人完全沒發覺之下，火速離開休息室，他一心想快點趕
到醫院，卻沒意會到自己莫名著急的奇怪反應。
他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李諺鵬親手將刀子刺進齊苓的心口時一樣，要不是
他那時撞上齊筱瑜，並且因為昨夜夢境而露出驚訝的表情，齊筱瑜也不會因此
離開學校，而遇上車禍。
是他害了她吧！
如果她真是齊苓的轉世，那他豈不是又再一次將她推向死亡？
不！鄭硯朋真心地祈禱著，希望齊筱瑜沒有大礙，至少……至少，給他彌
補的機會，如果，她真的就是齊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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