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好（上）＊
看著她天使般的睡顏，鄭硯朋此時才赫然發覺，不知該怎麼叫醒她。伸出
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該落在何處，是她的肩上還是臉頰？
而最讓他猶疑的，莫過於不曉得該怎麼叫她的名字。
嘆了口氣，他搖搖頭甩去腦中的困惑，想起方才和李喬芸的約定，讓他無
奈地拍拍齊筱瑜的肩膀，口中喚道：「齊……齊筱瑜，妳醒醒，時間不早了，
也該到學校上課了。」
齊筱瑜睜開朦朧的雙眼，意識還沒清醒過來，恍惚地望著鄭硯朋。而鄭硯
朋也看著她，等待她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老師？」
昨夜的回憶慢慢回籠，齊筱瑜疑惑地看了眼周遭的環境，只記得昨晚喝了
檸檬酒之後，覺得一陣倦意襲來，便沈沈睡去。而現在她斜倚在鄭硯朋的車裡
，外面天色也已經亮了，顯然她睡了好一陣子。
「妳睡著了，怕妳著涼，我就把妳抱進車裡。」他省略過摟她在懷以及後
來遇見李喬芸的片段，因為此時齊筱瑜的目光，竟讓他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像是要快點擺脫這種不自在，鄭硯朋匆匆說道：「我送妳到學校去。」便
逕自發動車子，往學校的方向駛去。
一直到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人煙稀少處，鄭硯朋才停下車子。他躊躇著想
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齊筱瑜倒沒有多想，拿起了書包就要下車，反而被鄭硯朋一把拉住。
「老師？」她不解的看著他。從方才醒來到此刻，她才真正看見了他眼中
藏不住的浮躁與煩悶。
鄭硯朋欲言又止，最後仍是放開齊筱瑜的手臂，頹然坐在車裡，吶吶地道
：「去上課吧。」
此時，齊筱瑜很明顯的感覺到，鄭硯朋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幾個小時前
還可以有說有笑，彷彿無所不談。但現在的他像是亟欲想對她說什麼，卻又逼
自己忍住。
只是時間不容她追根究底，眼看就要遲到，再回頭望了望鄭硯朋，便往前
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
一樣的禮拜五下午第三節，一樣的數學課，大家一樣的異常認真聽課，唯
一不一樣的，是齊筱瑜的目光。
話說從開學以來，上過鄭硯朋的課不止六、七十堂了，以往她總是心無旁
騖認真上課，專心抄下黑板上的筆記；但是今天卻有了奇異的感覺，彷彿講台
上的鄭硯朋不再只是數學老師那麼單純。
是之前夜遊的原因嗎？什麼時候開始，連低頭抄著筆記的短暫時間，都讓
她不耐煩了起來，只想趕快抬頭看著眼前的他。
自從夜遊歸來的那個早晨，她離開鄭硯朋的轎車之後，兩人就沒有單獨說
過話。偶爾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也只是說些言不及義的內容，有時吞吞吐吐欲
言又止，她也不好意思逼問究竟。
只是這樣對一個人過於在意的感覺，讓齊筱瑜下意識想排斥。
很快的，下課鐘聲響了，一個禮拜的最後一堂課終於結束，接踵而來的是
美麗的週末。一想到這裡，許多人按捺不住早已飛出籠的心情，也不管台上的
老師講完了沒，逕自收拾起桌面上的課本文具。
鄭硯朋也不是不解風情的人，一聽見鐘聲響起，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剩
下的課程，讓學生們放學。
一轉眼，二年十四班教室裡只剩下兩三個人，除了故意放慢腳步的鄭硯朋
外，還有恰好輪值日生要關門的南宮靈，以及陪著她的齊筱瑜。
「我先到外面等妳喔！」
「好，我鎖完門就跟妳會合，等等去我家！」
「那我先去便利商店買些糖果，上次答應妳家小弟要帶給他的。」一想到
那伶俐可愛的小男孩，齊筱瑜不禁笑了一笑。
「我家小弟？」正在檢查窗戶有無上鎖的南宮靈，聽見此話頓了一下，才
赫然意會。「妳說他啊！那傢伙大概『幾百年』沒吃過糖果了吧！」
不過齊筱瑜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背起書包就往外走。
「先走了，等會見。」
「好。」
才踏出教室門口，齊筱瑜馬上被一旁等候已久的鄭硯朋拉了過去。
「晚上有空嗎？」
「晚上？」鄭硯朋緊張神秘的模樣讓齊筱瑜相當疑惑，彷彿在做什麼偷雞
摸狗的壞事一樣。「晚上要去小靈家，老師有事嗎？」
「我想……」才剛開口，鄭硯朋瞄向齊筱瑜背後的眼神像是看到什麼似的
，連忙將拉住她的手放開，臨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老師？」齊筱瑜不解的望著他。
「沒事、沒事……妳記住，不管發生什麼、看到什麼，一切都是為妳好，
記住！」
鄭硯朋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認真神情，對她交代完這幾句話後，便匆匆離
去，好像在逃避什麼一樣。
「怎麼了？」鎖好門的南宮靈看到好友還在附近，以及行色匆匆的鄭硯朋
，就靠過來詢問。
「我也不知道。」她仍看著鄭硯朋遠去的身影，有些茫然。「老師他最近
不知道怎麼了，打電話給我不外乎說些吃飽沒、作業寫了嗎、功課有問題嗎之
類的話。我感覺得到他有話對我說，但卻不知為何，總不見他提。」
「妳很在乎嗎？」
「我……」南宮靈的話讓她赫然一驚，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在意鄭硯朋
對自己的態度？
「走吧。」
「啊？」看著好友走在前面的背影，齊筱瑜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走啊，不是說要買糖果？」
「啊，對對對。」
齊筱瑜連忙追了上去，但腦袋裡還思考著難解的問號，一直到走出便利商
店，都還理不出個頭緒。
「小靈，妳上次跟我說，我和鄭老師前世是一對戀人？」
「是啊，可是妳嗤之以鼻呀！」南宮靈邊走邊跳，喝著剛買的飲料，方才
的對話彷彿與她無關。
齊筱瑜雙眉微蹙，自己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不過那是在剛出院沒多久以後
說的，而今與鄭硯朋的種種互動，那些看似陌生卻隱約熟悉的感覺，在在困惑
著她，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說是前世的戀人，她至今也還無法完全接受，只是那逐漸在心中扎根的情
愫，到底是自然萌生的，還是「前世戀人」的潛意識強制種下的？
她真的不想因為前世論的影響，而強迫自己愛上一個人，但現在她以無法
控制，甚至心裡的莫名渴望越來越強烈。
「命運，真的無法擺脫嗎？」
「妳想擺脫嗎？」南宮靈看著她，神秘的一笑。「命運一直都在，考驗早
就開始，或許妳也可以說，這是一場無法後悔的遊戲。」
南宮靈的話，讓她又陷入更深的思考中。
倘若命運真是一場無法反悔的遊戲，那麼她該怎麼辦？對她來說，這更像
一座透明的迷宮，獨自一人在裡面跌跌撞撞，即使看得見不遠處的出口，卻繞
不過那重重的阻礙。
要是這樣的話，她實在不甘心。為什麼她不能爭取自己想愛的？難道所謂
命中注定就是再也沒有轉圜，只因為人生的劇本早已定案？
「假如……我執意改變呢？」雖沒有力量去做，但心裡的好奇與叛逆仍教
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南宮靈停下腳步，背對著齊筱瑜，將手上的飲料空盒擲入垃圾箱，沒有回
頭。許久，才緩慢而低沈的開口：「不要輕易違反……遊、戲、規、則。」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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