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都還順利嗎？」
說話的時候，Ｐ的嘴角邊會漩著兩盞小小的梨窩，盪漾著，很有漣漪的感覺。
「唔…」儘管知道Ｐ會提及，可是，在那瞬間我仍然愣怔了一下。其實，是有
許多哽在喉間的話想傾出，但不知是自尊心作祟，亦是Ｐ問得突然，我只是瘖默。
而我腦子裡，靜靜地構著一幅圖：在河左岸，水面的浮動之外，Ｋ佇立著。我
待在右岸，岸邊的一尾船裝載了懸而未決的思念，在某一個臨界的時刻它會啟航。
左岸的他將不會在意船的航向。我也不該淪為那名蜇藏著沉重負荷的舟子。
Ｐ側了側頭，口吻細謹地，「怎麼了嗎？應該都還好吧？」
問的同時，Ｐ的眼神沿著我的表情剪裁，割去了一片我身上某一處的落寞，收
進眸子裡。
「就別提了，以後也是。」不由得的，我喟嘆著；然後，我溫吞地，「不論怎
麼樣，都不重要了…」
「先別這麼說，你終究還是會心軟的。」
Ｐ也伸手拍了拍我，除了安慰，更像是要醒醒我。他一向都是心思縝緻的。對
於我，他也懂得蔓衍，替我收拾著雨零星散的心事。
「但是，我是不該心軟的，這你應該也明白…」因為心軟容易受傷害，明明預
感了將被螫傷，總是會盡力地為自己鍍上保護色。
鄙遠距離是最好的保護色。
後來的後來，我才發現，我跟Ｋ的想法竟是如此地相近似，是以一廂的推搪去
迴避難解的感情。
「你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們擔心唷。」
Ｐ暖暖的鼓勵充滿了力量，他笑笑的，臉上波映著陽光般的氣息，又接著，「
連家裡的牛奶糖都會為你加油的喔！」
牛奶糖，是Ｐ的狗狗，一隻乳白與牛奶糖色交錯著的可愛吉娃娃。牠是我跟Ｐ
同住的末期尾聲時，才加入的成員。
雖然心裡蒙著一片寂寂的漬跡，但一想到了Ｐ的窩心及牛奶糖活蹦亂跳的身影
，還是忍不住地綻出了笑意。
「謝謝你啊，希望我能度過。」
※
他在網路上訂好了機票，旅途於是有了個引子。
在他心底，或許這趟旅行能讓他與幸福在日光漸層最稀薄的底端相遇，即使錯
身了幾圈晶瑩的泡泡，也能在海洋與蒼穹接壤的那一道細緻線段處，縛緊愛情尾鰭
綻漾的流蘇。
搬過了房裡裝飾用的那具暗棕色，紋路斑駁的浮木，他靜默地坐臥在上頭。
他的眼神雖然感覺有些渙漓，然而他卻正在斟酌著心情：『這一切會僵持著，
直到你離開，我留下；你留下，我離開…』
『我們棲身在愛情的重量裡，以單薄的力氣捱過孤獨的痛覺，然後不自覺的衰
老，剝落了兩肩曾經扛著的幸福時光。』
房間裡，那座披覆著水紋罩的立燈淺淺地散著暈黃的光線。光影輕輕篩過了他
，他整個人都沉沉的。
他身上的那襲格子睡衣，一道道線段交錯著，將他縛綑了。然而，那衣料鬆軟
的質地卻是溫柔的廝磨著。
感情便也是這般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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