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枚黑夜縐成了一尾氣若游絲的獸，以幾近嘆息的孱弱力道跫過了時間的角度
，在今昔的落差之間踱步著。
他疲憊地將自己晾著，單薄的，就像那紙落在他赤腳邊的相片。
微量的私密隱沒在圖像裡頭，相片裡複印著彷彿經由魚拓而出的兩個極為相似
的人。
『你是懂我的，我是懂你的，你是懂我的，我是…』
分貝越來越狹弱，直至他噤了口。他沒有哭，漸漸地，他有了不需要哭泣的理
由。
『眼淚會稀釋了自己存在的質感。』
※
「很想和他一起在天空裡交換著甜蜜真切的誓言，漂浮著，離開地面。」Ｌ闔
起了眼，眼眶裡釦鎖著一爿幸福的摩天輪世界。
對於無法擁有的，人們於是給予冀望。
「還是很痛嗎？」與Ｋ漸行漸遠之後，Ｌ溺入了往昔與想望裡。我沿著他所描
繪出的虛線，仰了頭看向天際，找尋著淡成了片片影子的摩天輪。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沉積。」
「是否會淤塞了你的視野？」我挑揀著Ｌ的那幾個隻字片語，逕自解讀著。
「我害怕的不是淤塞，而是空白太久…」
我側了頭，緘默地看著Ｌ，心裡不停斟酌著，想拉過他的手，縫幾抹色彩在他
的掌心上。
然後我想到了Ｋ。心情悄悄地衍生了片段的耽美境遇，境遇裡又因為遇上了Ｌ
而怔忡。
我開始害怕我跟Ｋ之間不小心就被人群淹沒。害怕這世界太洶湧，而我們的勇
氣不夠。
Ｌ突然輕輕地拍了拍我，溢著眷戀的表情，問：「他最近過得好嗎？」
我愣了一下。當下我感覺到了一面繃緊的張力，而Ｌ輕描淡寫般掠過的一個簡
單的問句好像不經意地擾攪了整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
我在心裡篩著措辭。我在想Ｌ是否自己已然有了答案，不論是經由臆測的、旁
敲側擊的，或者是自己想望企盼著的。
不過，對於感情，人是敏感的。Ｌ讀見了我的支吾。
「他過得很好，是嗎？」Ｌ嘴角向下微微蜷折，「我的份量好像真的是那麼微
不足道了…」
「愛情不可以度量的，一旦開始衡量尺度，就會質變了。」
「一切早就變了，只是能否適應罷了。」
不自覺地，我竟也偷偷地丈量起Ｌ的傷口。他的口吻、他的眼神裡均悄悄揭示
著他傷痕的深淺，以及他堅強與否的質地。
其實，即便是習慣隱藏，卻也無法掩埋。
「你知道嗎，要承認這樣的改變是很不簡單的。時常，感情放得深的那一方總
還冀盼能夠在某個不期而遇的相逢裡，回到起點。」
如果歲月流淌，蜿蜒成了一條思念的河。河水沉寂，溫婉流轉，只是她是否能
默默專注地洗去沿途任何可能刮傷兩人的石子？
「是啊，你說的對，」Ｌ聲音很淺，像是褪去了所有包裝，「我還不能夠放棄
，如果就這樣收手了，以後我會懊悔。」
Ｌ回答的那瞬間，我彷彿看見了一窗無聲的景緻。窗扉裡，Ｋ的影子慵懶地蜷
在地上，而Ｌ用腳尖勾勒著影子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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