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關於記憶的蹤跡被稀釋了。
自來水在他的手、指、掌、腕間放縱地漾著，而他的表情也彷若被洗過，色調
消失了。
『或許，保持距離才是最好的方式。』句讀裡，拼湊著他未竟的心事，『自然
而然地雲淡風清，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我。』
他的心口綻著一枚枚單音節的心跳，魚貫地串成了一頁缺了幾口字的詩篇。
於是，時間虛構了他，而他杜撰了一份感覺。
※
如果可以，我想摘下Ｋ的一朵微笑，沿著他的唇形落下一片剪裁，然後折成一
架精緻的飛機，向天空投遞。
飛機穿入厚厚的雲層裡，縫了一線關於陽光的約定。
季節深了，時光在我們身上劃了幾筆，像是為我們書寫了幾爿故事。故事的脈
絡很模糊，支線是密麻的，我們需要謹慎地閱讀。
大意不得，禁不起意外的疏忽。
天色的掩暗即將將黃昏縮成一個句點。而一陣微風在向晚寧靜的牽引下，輕扯
了Ｋ的髮梢。
「會冷嗎？」Ｋ只套著一襲單薄的外套，於是我湊近他，在他耳邊咬著字問。
Ｋ聳了聳肩，口裡回答：「還好。」然而，接著卻打了個哆嗦。
我伸出手牽了他，同時遞給他一點溫度。而他只是靜靜地搭著我的手，我感覺
不到任何力道。
驀地，熙攘的人群裡，我又開始擔心我跟Ｋ不小心就會被淹沒。這個世界太洶
湧，而我們的力氣夠不夠 。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還是我的外套也給你。」
看著Ｋ，他的側臉跟我之間的縫隙裡流過了一捲涼沁沁的風，唰淅淅地像是奏
了一首旋律簡單的歌。
而這突然讓我憶起，曾經我跟一個朋友ａ學過吉他。我跟ａ還合力替Ｋ作了一
首情歌，那歌旋律也很乾淨。
後來我們唱給Ｋ聽，他笑得很開心。（其實是ａ自彈自唱為Ｋ演出的。我吉他
的指法不熟練，歌聲也不好聽，因此只能在一旁打著節拍助興。）
即使過了許久，歌詞早已記得模糊之際，我依然還能哼出那曲子的旋律。
「沒關係，不用了，我這樣就可以了。」Ｋ輕輕地搖了搖頭，稍稍打散了旋律
的湍流。
雖然他是這麼回答的，可是不知如何地，卻湧著一股衝動想伸手或身子棲近為
他擋風遮寒。
所以我挨緊著他。
「那麼，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我問。
「不知道耶。」
「那肚子餓了沒？想吃點東西嗎？」
「還好耶。」
「還是你想逛街，挑些東西？」
「都可以。」
他的答案過於精簡，表情則像今晚的天氣。他口氣略顯平疲，整個人感覺是薄
涼的，心情彷彿擱淺了。
我縝細地看著他，心裡有點慌。他的眼神未曾跟我的銜接，而是偏著某個方向
，似乎負載著一些心事。
顫顫地，風又起了，來往不止地讓渡了我們的沉默與四周的繁華。而我在怔忡
了一會兒過後，輕輕地醒了醒喉，戰兢地向他開口：
「你還好嗎，是不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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