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六月十二號禮拜日，是我們的畢業典禮。中文系在早上舉辦，機械系則選在
下午舉行，全校合辦的畢業典禮時間地點則是在夕陽西下時分的西子灣沙灘。
六月十二號從早上五點我睜開眼睛之前就一直下著傾盆大雨，住在女生宿舍
六樓的我整日聽著窗外得答答滴滴伴著尖銳刺耳的金剛鸚鵡叫聲，我覺得很煩很
想大聲尖叫，可是我的室友都還在睡柔弱美人的覺，我不能吵即使醒來也要乖乖
坐好。
七點出頭，同學們都陸陸續續的起床梳洗，這可真是破天荒，八點的課大家
不是乾脆翹課就是姍姍來遲，沒有哪一遭起得那麼勤呢！
每個人都拿出當家的法寶，在幾個月前就選好的洋裝禮服細跟涼鞋，化妝品
也都全擺在桌上等著上工了。就像是等了出嫁等了四年的新娘，我也不例外。和
表姊借了一套首飾、一件我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深紫色露背小禮服和同色系的高跟
鞋。
洗把臉之後拍上佳麗寶火棘美白系列的化妝水和乳液，臉蛋均勻推上ETUDE
防曬潤色兩用粉底液後，再上香奈兒粉餅，最後以珍珠蜜粉定妝。底妝完成後是
眼粧，先畫眉再擦上資生堂夜惑眼影，將睫毛夾翹後上睫毛膏和眼線液，刷上安
娜蘇腮紅後，塗點護脣膏再上最新一季出的歌劇魅影唇蜜，最後以銀粉打亮T字
部位，讓臉更加立體後總算是大功告成。
鏡子裡的人很艷麗，和平常我予人的清新形象截然不同。反正，該傷害的
都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也傷害了，這一丁點刺激對志豪和他父母來說也不會再
來個更大的浪花。
窗外的大雨一直沒有停，十點的畢業典禮馬上就要在山上的文學院小劇場
開始了，怎麼辦呢？平常我都是靠志豪先生這個掛名的男朋友來當我的車伕，
可是昨晚說了那種話，總不好現在又回頭向他求救！我陳怡君拉不下這張俏臉
。
眼看同學一個個被家長送上山，我這個爹娘不來的小女子不知該如何是
好。
所幸，後來塞進室友家裡轎車多出的空位，擠上山去。
「怡君，你今天很不一樣！」心儀玩玩我耳上長長的水鑽耳環「你從來不
戴這些東西的，而且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有一雙美腿。」
「這件禮服不是我的，你也知道我向來是一副閩南爸爸的外表，骨子裡流
的是客家媽媽的血液，既不願意花大錢又愛充門面裝闊氣，這身行頭全是跟身
高和我差不多的表姊借的，雖然和我平常的衣著風格不同，但也只有將就將就
囉！」只不過，胸部太緊腰太鬆。
爭奇鬥艷，這句話用在中文系百花朵朵開的女人堆裡是再恰當不過的！來
參加畢業典禮的不管是要畢業的主角學姊或著來送行的配角學妹，每個人都打
扮的光鮮亮麗，每個女孩都是粉墨登場的花旦。
很快的，來到一位為畢業生唱名上台領畢業證書的時候，系主任因為家住
低窪地帶，淹水無法前來，由德高望重的另一位詩經權威教授來為我們移穗。
「怡君，你的帽子歪的很厲害。」老師為我將帽子戴正才移穗。四年來，
他就像一位慈父般的照顧我們這群孩子。
我的鼻頭有點酸，低下頭眨了眨眼，怕眼睛有什麼分泌物把臉上精緻的妝
弄花。
當我再次回到座位上時，小劇場的入口處有個捧著花的熟悉身影，那是志
豪。
當下我有衝動想躲到椅子下去，不然裝死裝不認識也可以。我實在不想面
對他，我把臉側向一旁，視線不與他作任何接觸。
當一隻駝鳥是愚蠢的，因為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志豪朝著我走來，在我面
前定住，然後把我像小雞一樣抓出會場。
「很痛吶！」志豪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揉揉有點發疼的的手腕。
「哼！你也曉得什麼是痛！」志豪齒牙間發出氣音，被耳尖得我聽見，但
他沒發現。
「怎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快滾！」反正我的真實性格已經在他面前
露了陷，就我們兩個人的對話我也懶得掩飾什麼了！
「送你。」好大一束紫色桔梗花，被滿天星滿滿的包裹住，很典雅，恰好
很搭我今天的衣著。
「謝謝。」其實我也和花店定了一大束黃玫瑰下午要送他，黃玫瑰代表分
離。我不會想去猜桔梗花的花語，志豪是念機械的，他沒那個閒情逸致去搞女
人家的浪漫小秘密，以我的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賦，我猜，他可能是看哪種
花便宜就隨便包了包。
「整個早上我一直再等你電話要去載你，你一直沒有打來，我很擔心你出
了什麼事情！」志豪口氣中的的假冷靜真火爆不亞於昨晚的程度。
「對不起，」我先是有些愧疚煞有其事的道歉，但轉念一想，不可讓對方
有機可乘、打蛇隨棍上爬到我頭上來撒野「可是，我又沒要你等我！你！活！
該！」在嘴巴上我是絕不心軟的。
「你的胸部又乾又扁，所以你不敢露對不對！幹什麼穿露背裝是想露什麼
出來現寶？」從來對我只有稱讚有加的志豪今天第一次拿話來挖苦我。
「有B好不好！而且我有墊海綿！講那什麼垃圾話！」從來對口不動手得我
忽然有股衝動想一把揪住林志豪的耳朵死力猛拉。
「你快走啦！不是還要去接你從雲林鄉下來的父母？」我催促志豪快離開
，省得在我眼前惹我心煩，何況，他父母就要來了，他怎麼還閒閒的在文院晃
不去招呼？
「不要！美女那麼多，我要在這裡看美眉。」他一口拒絕我的提議。
志豪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無賴話的，以前大馬路上有辣妹他也是牽著我的
手不放小心扶我過斑馬線的，我不禁感到些許失落。我想，那些失落應該是屬
於畢業離別的感傷吧！
志豪接下來真的不太搭理我了，他拿著數位相機，要我去找一些他挑出來
長得出塵脫俗的美人同學和學妹合照：「反正，都要分手了，幫個小忙不打緊
吧！」
真是氣死人！果然我有遠見！早早提出分開一事！原來男人都是化身的狼
人！只是有些是裡外禽獸，有些是衣冠禽獸，有些是禽獸中的禽獸！
假如我不答應反而顯得我太小家子氣，別有居心喝陳年老醋。於是我只好
心不甘情不願的找了號稱小周迅的班花，系花和一些玫瑰花紫羅蘭香水百合虞
美人一塊照相，好稱那隻豬八色狼死志豪的意。
大約拍了幾十張，臉上寫著意猶未盡、頂著大雨沒帶傘的志豪說了聲：
「掰掰！下午見！」後就腳底抹油，溜了！
我回到小劇場裡寫著要對全班每個人最後的祝福情話，一時間感到被離情
依依所籠罩。
我在給眾人最後的留言卡片上書寫。
鳳凰木
如果我倆
不是第一次在這棵樹下 遇見
那麼便是 永別
從今以後
再見的那個人 早已非原身
只因 容貌髮膚太過神似
我的眼睛來不及通知我的聲音這個錯誤的訊息
使我喚一喚那記憶中的密碼
對著熟悉的陌生人的背影
而那緩緩轉過頭禮貌回一聲的
呼喊的 是另一個不存在這世界上的小女孩的乳名
心中隱隱潛伏的不知名悸動，促使我在短短的時間內集合字元組成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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