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六點晚餐時間，志豪原本提議帶我去吃日本料理。
「我沒有胃口，在附近吃吃就好。」這次來台南，原本是要還志豪拍賣二
手貨的錢。沒料到不僅沒有還他錢，反而花了他為數不小的一筆費用。不忍見
到他之後的半個月日日吃泡麵數日子，我拒絕了他的提議。
「那我們去吃炒飯怎麼樣？」
「嗯。」
我們隨意的找了一家有空調的小吃店。
看著冒著煙的炒飯，我默默無語。
再過幾個鐘頭，志豪就要去赴劉帥的約，結局會如何呢？
志豪會不會受傷？為什麼志豪堅持一定要去？
「怎麼了？臉色有點差，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嗎？」志豪好聲好氣的詢問。
「現在已經沒有你的高中同學了，不用假惺惺的演戲了吧？」話一出口，我
真想揍暈我自己。
我以前是不會說出這麼不得體不給人面子的話的，真不知道這陣子是怎麼
搞的！
看著志豪臉上閃過一絲難堪，我的心裡同樣的不好受。
「我一直沒有問你，一個人在高雄實習的日子過的好嗎？」志豪一說完話，
馬上低下頭努力扒飯進口。
「生活上和工作上都有很多要重新學習和適應的地方，目前還算順利。」我
拿著塑膠湯匙玩著叉燒炒飯。
「我也是，突然多了很多屬於自己可以自由運用的時間和空間，也交了很多
新朋友。」志豪抬起頭來喝了口紅茶。
聽起來志豪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方式，單身的生命進行式。
「這樣呀！」我繼續翻弄著炒飯。
「怎麼不吃呢？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另外點別的？」
「不會，還蠻好吃的。」我舀了一口飯送入口中，吃不出什麼滋味。
「你現在一個人在高雄，要好好照顧自己，胸部都那麼扁了，吃飯還這樣挑
肥揀瘦，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不要到最後變成皮包骨的瘦皮猴！女生瘦到前胸
貼後背，分不出正面背面，也就變成小男生了！超醜的！你可不要變成那樣！」
志豪打趣的說。
我沒有回話。
就算我餓死也不需要你的關心，我心裡賭氣的說。
飯後志豪載我回他家，轉開電腦裡的電視讓我看，就出門去了。
他怎麼這麼放心丟我一個人在家？不怕有壞人來嗎？也不擔心我翻箱倒櫃捲
款逃走嗎？
志豪顧不了這麼多，因為他和劉帥為了「惠君」，可能選擇在成大的某偏僻
處決鬥。
一思及此，我心灰意冷，提不起勁來看綜藝節目。
我知道這麼做不應該，但我還是決定做了。
我決定找一些有關「惠君」的蛛絲馬跡，我想探知志豪的過去。
從最右邊的書櫃開始，把機械設計概論、熱力學、自動控制……等，又厚又
重的教科書一一搬開，很好，後面空空如也。
接著，拉開第一層抽屜，裡面放著綠油精、棉花棒、膠帶、剪刀……等雜物
。第二層則放著一個眼熟的黃色小雞塑膠袋，裡頭是我去年聖誕節送給他的手套
。另外還有年曆和記事本。我翻開來看，每一頁詳細記載當天要做什麼事情，有
交圖學作業、分組報告和約會……等事項的紀錄。最後一層抽屜，裡頭放著數位
相機、充電電池、吹風機和手電筒。
左右的架子和櫃子都找過之後，環顧四週，嫌疑犯只剩下衣櫃了。
我打開衣櫃的兩扇門，掛著一些外套、牛仔褲、polo衫、T恤，除了一些普
通的服飾之外，還有一條又破又舊的毛線圍巾。
志豪一向不怕冷，壯的像頭牛，怎麼會買這種暖呼呼的圍巾呢？
我拉開衣櫥裡左手邊的抽屜，羞死人了！是一堆四腳內褲和襪子。
接著打開右手邊的抽屜，放著一本老相簿和耐吉運動帽。
我拿起相簿，打開第一頁。
上面寫著：
對不起，我決定自己承擔一切，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
親愛的班長，謝謝你。
惠君 １９９９/ １ / ３
我把相簿合起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未完待續)
我有權利去知道這樣隱私的一個秘密嗎？
想到劉帥說起「惠君」自殺時肚子裡懷著的生命，我雙手顫抖著。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我雙手合十的對著相簿默禱。
我真的很渴望得知志豪的過去，假如因此冒犯了你，我真的趕到萬分抱歉，如果要懲
罰我或有任何報應，那我也接受。
再次翻開相簿，一張稚嫩的志豪打籃球的側臉，專注而認真的的表情，除非是有心人
，否則怎麼能捕捉到如此生動的表情。
下一頁開始，都是鉛筆或著炭筆的速寫，志豪午睡的側面，還有在人群中談笑的高中
志豪、園遊會高舉著豆花二十元牌子的志豪……，志豪志豪，全是志豪。
沒有任何「惠君」，但每一張志豪都是從「惠君」的瞳孔中望出來的，每張都是「惠
君」的影子，每張都是屬於「惠君」的志豪。
我再翻翻抽屜，裡頭有大學畢業紀念冊、國中同學通訊錄還有高中畢業紀念策。
三年九班，翻開三年九班。
愛，是廣結善緣，不是做繭自縛。
斗大的字寫在第一頁，一號志豪的旁邊。
全班沒有人叫「惠君」。
也對，志豪唸的是自然組，「惠君」如果想念中文系，那麼應該是社會組。
所以兩個人理應不會在同一 班。
我繼續搜尋每一頁，終於在三年一班找到了黃「惠君」。
「惠君」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頭長直髮，她的鼻和唇比起亮麗的眼睛來，顯
的黯淡，但也不失雅致小巧。
我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但必須承認。
「惠君」和我，雖說不是百分之百的相像，但確實有三分神似，尤其在神態上。
「惠君」照片下有一排小字：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能這麼狠心？天底下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呢
301永遠思念再天堂的你，願你與我們同在。
「惠君」，已經帶著迷團離開人世間。
她腹裡的那一塊肉，究竟是誰的血脈？
對方怎能如此絕情？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怎麼能獨自承受未婚懷孕的壓力？
我多麼的希望「惠君」和志豪完全無關，但仔細回想，一切都可循出軌跡。
假如真如劉帥所懷疑的假設，志豪和「惠君」有特殊關係，那麼四年來志豪對我超乎
一切的疼惜，就可以解釋為愧疚和補償。
因為我的舉止和容貌和死去的「惠君」有所雷同的成分，所以志豪將對「惠君」的情義轉
介到我身上，尤其，他不喊我：怡君。總是喚我：小君。是不是因為從前志豪也是這麼叫
「惠君」的呢？
所有相關的線索排山倒海而來，我整個腦子亂轟轟的。
嘟嚕嚕嚕嚕。
志豪機車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我趕緊將一切東西物歸原位。
假裝所有的一切沒有發生，我坐在電腦桌前玩新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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