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哇！志豪帶七仔來呦！」一個流裡流氣穿皮衣的男生說。
「水嚘！」另外一個中廣身材一臉福相的男生在一旁幫腔。
「劉帥！賴胖！她有個菜市場名叫陳怡君，是我大學從大一交往到大四同
校的女朋友。溫柔乖巧又聽話，很不錯吧！」志豪搔搔頭，牽起我的手。
「怡君你現在是做什麼的？繼續升學還是就業？」綽號叫做劉帥的男生問。
「我目前在高雄的中當國文科的實習老師。」我笑的很甜的說到，要給志豪
做面子。
「那你跟以前志豪喜歡的那個惠君一樣，都是未來的老師耶！」劉帥邪邪
地、不懷好意的說。
「不要說這個，都過去了。」志豪一聽到「惠君」兩字，臉色沉了下來。
「坐中間吧！小情侶！」染著褐髮的短裙辣妹示意大家控出兩個位置給我
和志豪。
「謝謝，阿秀。」 我看見志豪感激的看他一眼。
「惠君是誰？」我對於這個名字很感冒，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為什
麼志豪一聽到「惠君」，整個人的情緒就開始不穩定起來，心情沒有適才那種
愉悅和舒服。
「志豪，你都沒跟你女朋友說呀！怎麼可以隱瞞呢？」劉帥又開口了。
「我覺得沒必要。」志豪的口氣兇了起來，像是要制止劉帥繼續在「惠君」
這個話題上打轉。
「我想知道，可不可以跟我說。好嗎？」志豪的反應激起了我的好奇，我
想去明瞭那是一段怎麼樣的往事，甚至對於「惠君」二字感到刺耳。
「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喔！」劉帥語意深長的說，雖然我不欣賞他的態度和
語氣，但是我很急迫想認識「惠君」這號人物。
「劉帥！別這樣。」賴胖出面打圓場，他也發現志豪和劉帥兩人間氣氛不對。
「你那麼快就忘了惠君！一上大學馬上就有新目標，有了新人忘舊人！還
是你要說你對惠君念念不忘？用情至深？所以新交往的對象也選擇了一個唸中
文系懷著想當老師夢想的女孩？」劉帥對於賴胖的警告視若無睹，旁若無人的
說著讓我深深震撼的話。
志豪一言不發的坐著，雙目狠狠地瞪著前方，握緊拳頭的手往桌上猛力一敲。
玻璃杯因為受到大力震盪而倒了下來。
鏘！
杯內的檸檬水濺到我罩在黑紗洋裝外的淺綠短外套上，波到我的臉上、眼睛
裡。
「對不起，有沒有怎樣？」志豪看到我的狼狽樣，趕緊一把抽起桌上的紙巾
幫我善後。
「眼睛痛。」酸酸的檸檬刺激的我的眼睛，我的臉上一直湧出新的淚水，和
臉上澀澀的檸檬水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誰是誰，酸酸鹹鹹。
「不要揉，閉起來休息一下。等過一陣子如果還是很痛，我帶你去看眼科。
」志豪一手緊抓我本想大力揉眼的雙手，一手拿面紙小心的拭去我眼角的液體。
「好甜蜜喔！新好男人呢！」坐在我們附近的男女都笑著看我和志豪。
「人到齊了，請問可以點菜了嗎？」餐廳服務生在一旁問。
每個人都七嘴八舌的說出自己要點的餐，氣氛下子恢復熱絡起來，剛剛呈現
的詭異氣氛不再。
沒有人再把話題引到「惠君」上面去，可是我在意，而且是很在意，非常在
意。
志豪說我是他的第一個女朋友，可是現在無端地迸出一個「惠君」，這是怎
麼一回事？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志豪的第一個女朋友，應該就是志豪的初戀，難道
他一切都是在欺騙我？我一直在當冤大頭？
我吃著平常最喜歡的海鮮焗烤，卻味同嚼蠟。
都是「惠君」不好！都是志豪壞！
「還是不舒服嗎？怎麼吃這麼少？」志豪附耳小聲的問我。
「我在幫你充門面，演小鳥依人吃飯比貓少的氣質女友。」我也小小聲的回
他。
「要情話綿綿回家再說！現在是三年九班的同學會時間！」劉帥又說酸話了。
「你不要破壞班長他們小倆口！紅眼劉！」
「是阿！劉帥你今天很小心眼，處處針對班長開刀。」
阿秀和他身旁的捲髮女孩聲援志豪。
「你高中當班長呀？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對於志豪高中的事蹟，我幾
乎一無所知。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劉帥又說話了。
「鱈魚很營養，你吃吃看，味道很不錯。」志豪夾了一塊盤中的魚堵住我的
嘴，讓我無法繼續發問。
志豪其實是隻老謀深算的黃鼠狼！我以前真是錯看他了！把他當成忠厚老
實的牧羊犬，其實自己被瞞在鼓裡整整四年都沒發現！
「你真的不打算把那段感情告訴他？這樣對他來說會不會不公平？」雖然大
家一再的提醒劉帥不要再提舊事，但是劉帥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把槍口
對準志豪。
「小君是我現在深深愛著的女朋友，希望你不要說出一些往事來傷害他，劉
政達。」志豪放下筷子，嚴肅地說。
大伙氣氛先是一僵，接著賴胖吐出了一個帶有色彩的笑話，大家又呵呵的笑
起來，剛剛那道激起的漣漪有如船過水無痕般消失在空氣中。
看著志豪興高采烈地和他的一群高中同學討論以前的禿頭電燈泡理化老師和
濃妝水泥牆英文老師，我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只能當個外人。
「不好意思，冷落了你。會不會無聊？」志豪突然輕聲問我。
我搖搖頭，把臉埋在志豪背後，因為我感覺自己的臉燙了起來，現在一定紅
的和爛熟的桃子有得比。
「你女朋友真的好可愛，好怕羞喔！現在這個年頭的女生都大喇喇的，什麼
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像這樣的清純的小草莓所剩不多囉！」阿秀糗著志豪
和我。
我把頭整個低了下去，救命阿！我的臉燙得可以煎蛋了！
「就像以前的惠君一樣，不是嗎？」劉帥那壺不開提哪壺，又把話題繞回
「惠君」這號人物身上。
這個「惠君」，究竟是何方神聖呢？為什麼劉帥要不斷地提起他？他和志
豪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
「小君和惠君並不一樣。」志豪毫無欲警地站起身來，嚇了我一跳。
「少騙人了！剛剛你女朋友走進來的時候在場的同學都嚇了一跳，他的神
情和舉止哪一點不是惠君的翻版？除了衣著比惠君時髦性感之外，講話的方式
、害羞的樣子，哪一點不是惠君的影子？」劉帥的字字句句都灼傷我的心。
難道以前志豪不是愛上我裝出來的天真小女人，而是把我當成某人得代替
品？
「你給我住口！」志豪一拳揮過去。
劉帥往後一倒，連人帶椅摔在地上。
服務生趕緊過來制止，但是他們兩人之間有一種火藥的氣氛，彷彿壓抑醞
釀已久，就趁著這個「惠君」的話題點著引爆線。
「班長，你怎麼可以先動手呢！」
就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之下，從地上爬起來的劉帥也回敬志豪一記拳。
志豪悶哼一聲，勉強站住。
「不要打了！」我很害怕，我從沒見過志豪動手傷人，他的表情是這麼的
猙獰，像是被一種極大的折磨，而一定要找發洩的出口。
使志豪墮入痛苦地獄的，應該不是我。
是那不知何許人是也的「惠君」小姐。
「你走開。」志豪把我推開他的身邊，他和劉帥之間的帳還沒結算。
「不要在店裡給人添麻煩，我們出去單挑。」劉帥一臉絕不善罷干休。
「看到你們這樣，你以為在天堂的惠君會高興嗎？不要幼稚了！」阿秀大
聲的說。
「為什麼要把好好的同學會搞砸呢！」綽號阿寶的男生也發聲了。
「你們都不知道，班長是偽君子！惠君自殺時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劉
帥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枚深水炸彈。
不，是一顆原子彈。
不只炸得我遍體鱗傷，強大的輻射能讓我心底名為志豪的部分得了癌症。
那個部分死不了，可是很疼很疼，會痛很久，很久。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我無法去辨識其他人在我旁邊說了什麼話，也無法回
答什麼，我只能保持沉默的微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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