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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田!火車快趕不上了,還不快起床!』 他忽然被一陣吼聲嚇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父親早已起床,正在整理要下田用的工具。他腦子裏一下還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趕快換上制服,匆匆地盥洗一下。父親整理好了工具,又喊了他一聲,他抓起了桌上的布包,匆匆地跟了出去。天色還沒亮,路旁高聳的甘蔗在黑暗中隨風搖晃,張牙舞爪地好像隨時會伸出手來把人抓走似地,再加上冷風咻咻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就像厲鬼的咆哮聲,他心裏不禁有點發毛,於是躲在父親雄壯的背影後面,似乎只要跟著父親的腳步,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威脅他了。然而,父親自顧自大步地向前走,他有時候必須小跑步才能跟得上父親的腳步。他低下頭,看著父親的腳印,三步併兩步地踩著腳印前進。踩著踩著,忽然覺得自己的腳印越來越大,抬頭一看,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矮了,自己一不小心就走在他前面了。回頭看一看父親,只見父親越走越慢,最後竟走不動了,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上充滿絕望的表情,說:『我的腳沒有力氣了!』 他一下子嚇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床邊睡著了。病床上的父親依舊熟睡著。他坐在病床旁,看著床上那張瘦弱的面容。那張臉上深深地烙著一道道的皺紋,像是一條條河川,縱橫地刻劃著風霜侵蝕的痕跡。眼窩處有兩圈深深的黑眶,雙頰深深地下陷,唇色白裏帶紫,鼻間的氣息絲絲如縷。有幾次他甚至無法確定父親是不是還在呼吸,於是不安地把手放在他的鼻間,直到感到一股熱氣,心中那塊石頭才落了地。 他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父親的臉,感覺上竟有些陌生。從小父親總給他一種十分威嚴的感覺,讓他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現在回想起來,最記得的反而是父親的背影和腳印。 剛上國小的時候,為了趕搭糖廠的火車上學,天還沒亮就要走過那一片甘蔗田。他膽子雖然不是特別小,但常聽說關於甘蔗田裏的鬼故事,一想到要走過那裏,心中也不禁發毛。尤其是那段時間之前不久,才發生過醉漢摔死在甘蔗田裏的事,於是一大堆怪事被繪聲繪影地流傳著,更增添了恐怖的氣氛。但父親可不怕這些東西,他總認為只要不作什麼虧心事,佛祖一定會保佑他的。所以儘管再害怕,他也不能告訴父親,否則只怕會招來一頓罵。想不到開始上學之後,父親『恰好』因為在甘蔗田的另一邊有些作物要照料,所以每天早上可以和他一起走過甘蔗田。雖然父親總是自顧自地走著,也不會回頭來看他,但跟在父親後面,卻也趕走了不少恐懼。他不敢抬頭四處張望,只是低著頭踩著父親的腳印前進,好像這樣子就可以和父親一樣勇敢。看著父親壯碩的背影,他總是希望自己能趕快長到和父親一樣大。 『阿田!』一陣微弱的叫聲把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來多久了?』父親躺在病床上,剛醒過來。 『剛到沒多久。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還是一樣不能動。』父親似乎是用盡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了點聲音,但聽起來還是有氣無力:『這個已經醫不好了,我看再住下去只是浪費錢,出院算了。』 父親中風之後,一直鬱鬱寡歡,什麼也吃不下,於是整個人就像脫水似地,很快地憔悴了下來,連醫生都警告說,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情況不太樂觀。 『爸,醫生說你這個情況只要多練習,很快就可以恢復。錢的問題你不要擔心,這點錢不算什麼。』他心虛地說著。這一陣子為了籌父親的醫藥費,他可是傷透了腦筋。以他一個中學教員的微薄收入,根本無法負擔這筆龐大的醫療費,只能四處向同事朋友借貸。前幾天,一個朋友介紹了某財團的代表給他,說是這個財團對他們家那塊田地有興趣。他知道父親不可能同意賣地來治他的病,但如果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也只好瞞著父親先賣再說了。為了這件事,他心中也是反反覆覆一直無法下決定。 父親的觀念中一直認為,日子就算再怎麼困苦,只要家中有塊地可以種點東西,至少絕對不會餓死。商人買進賣出之間就可以坐享暴利,這對他已經是有點難以想像,更不用說有人只要盯著一些數字,買賣一些連東西都看不到的玩意兒,就可以發大財了。看著附近一些農地逐漸轉賣到財團手中,然後變更地目成為建地,他總會搖著頭說:『如果所有的農地都蓋了房子,吃的東西不是越來越少了嗎?如果有錢買不到東西吃,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幾聲咳嗽聲又把他的注意拉回病床上的父親。他連忙扶著父親靠著床頭坐了起來,輕輕地拍他 的背,好讓他把喉嚨中的痰吐出來。『不行啊,阿田,我不回去,田裏的工作怎麼辦?』病床上的父親居然還惦著田裏的工作。他差點衝口而出:『你現在這樣,回去又能做什麼?』想想這句話太殘忍,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改口說:『改天如果你精神好一點,我開車帶你到田邊轉一圈看一看好了。』 當初他從師大畢業後,分發到大城市中一所明星學校教書。原本想把父母接到城裏住,但父親老放不下田裏的工作,每次都住不到兩天就想回家。他有一次曾告訴父親,他現在教書的收入很穩定,二老可以把田裏的工作放下,到城裏安安穩穩地享清福,田裏的工作既然沒人作,看是要賣掉或租人都可以。想不到父親聽了這些話,勃然大怒:『我還沒有老到沒辦法下田!』之後父親一賭氣竟有好長一段時間甚至連在城裏過夜都不肯。直到老大即將出世那年冬天,他藉口妻子阿玉即將臨盆需要人照料,終於把父母請到城裏住。母親為了這個孫子,倒是忙得不亦樂乎,相當安於都市生活。但父親還是每隔幾天就堅持要回鄉下住,於是他經常要送父親往返火車站。有一次看著父親孤單地走進月台的背影,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跟在父親身後走過甘蔗田的往事。不同的是,父親的背影不再像小時候看到的一樣魁武了。他這才驚覺到,儘管他心中一直不願去承認,但父親真的老了。那天晚上,他從書架上拿出朱自清的散文,翻到『背影』那一篇,讀著讀著,竟是不能自主地躲在書房裏哭了起來。 還記得在準備考高中那年夏天的一個颱風夜,那個令他一輩子都感到慚愧的颱風夜,他也正好溫習到這篇課文吧。那個晚上,狂風吹得門窗乒乓作響,不知從那裏飛來的鐵皮屋頂,砰地一聲就掉在門前的曬穀場上,然後又飛了起來。豪雨也是從白天就沒有停過,到了天黑之後,門口已經積水積到小腿了。他們只能在門口堆沙包來阻止積水淹進屋中。到了半夜,雨勢稍微緩了下來,父親便急著要他一起去巡視豬舍的受損情況。在颱風夜裏摸黑走到豬舍實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差事,更何況風雨還有轉強的可能。而且他也才剛閒下來準備溫習功課,所以心中實在有著千萬分的不願意。躊躇之間父親已看出他的不願意,也不勉強他,戴上斗笠披著雨衣,拿起手電筒,開了門轉身就跨進風雨之中。塑膠鞋在門口的積泥中踩出了一個一個的腳印,很快地又被水淹沒。然後他看著父親的雙腳淹在水中,蹣跚地向前邁進。他關上了門,回到餐桌上點起了蠟燭溫習他的功課。整個晚上,父親在風雨中的背影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根本就無法專心看書。巧的是,他那天預定復習的進度還包括了這篇『背影』。忽然間,一種羞愧的感覺油然而生。在學校,他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模範生,然而,今天晚上他才真正瞭解到,即使熟讀了這些課文,在父親需要他幫忙的時候卻找藉口推托,書讀得再好又有什麼用!一時之間,他開始坐立不安,眼看著窗外風雨又逐漸轉強,他好希望看到父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父親卻始終沒有出現。心中的罪惡感折磨得他無法再去想其他的事,於是他決定去把父親找回來。一打開門,一陣強風吹得他透不過氣來,雨水也打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拿著手電筒,在風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之後,才到了豬舍。他到的時候,父親剛把豬舍的屋頂釘牢,又搬了幾個沙包,堵在豬舍門口。看到他來,父親似乎並不特別訝異,只是指了指豬舍旁堆放農具的小屋子,要他到裏面去躲一躲,父親自己隨後也跟了進來。父子倆在小屋中相處了一晚,其實沒說什麼話,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和父親如此親近,那種溫暖的感覺,那是再多言語也無法替代的。 父親一向都是沈默寡言,什麼事都是悶在心裏,更不會向別人表達感情了。兩個人見了面,常常聊了幾句之後就找不到話題接下去了。後來家裏裝了電話之後,他每次打電話回家,如果是父親接的電話,總是聊不到幾句就把話筒轉給了母親。儘管如此,他知道父親關心他,他也關心父親,這種感覺似乎不需要用言語彼此就可以感受得到,這就是父子之間的默契吧。 記憶中的父親總是滿臉嚴肅,不假辭色。只要他一犯錯,父親總是毫不留情地責罰他,一點也不通融。年紀還小的時候,有幾次在挨了板子之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撿來的小孩,所以父親才不疼他。後來同學之間也不知為什麼流行著『代溝』這個名詞,他覺得父親和他之間真的有條鴻溝,父親似乎從不曾試著去了解他們這一代。然而,記得是小學六年級那一年吧,有一次,學校提早下課,他和同學偷偷溜到河裏游泳,想不到回來後竟覺得身體有點發燙。害怕玩水的事被父親知道會受到責罰,他也不敢讓人知道自己身體不舒服,只是躲在房間裏裹著綿被蒙頭大睡。直到晚餐時間,母親叫了他幾次沒有反應,到房裏看才知道他發了高燒。他當時只覺得昏昏沈沈地,全身都使不上力氣,肚子翻騰著一直想吐,其他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晚上父親好像抱著他跑了好幾個地方,一路上一直很對著他說些什麼他也聽不真切。迷糊之中,他好像感覺到有幾滴水珠滴在他的臉上。年紀稍大之後,有一天聽母親說起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父親當時看他情況不對,抱著他跨上腳踏車,就往鎮上的診所衝。母親則收拾了細軟隨後趕到。診所的醫生在嘗試著退燒無效之後,才覺得病情比想像中嚴重,建議父親立刻轉診到附近城市中設備較完備的大醫院。父親又抱著他坐上計程車趕到大醫院中,檢查出他感染了某種十分嚴重的病毒,最近爆發過幾個病歷,都被送往台北的大醫院了。稍作處理之後,醫生建議他們立刻轉到台北求診,於是父親又抱著他連夜搭車北上就醫。整個晚上,父親只是在急診室外焦急地來回跺步,一分鐘也坐不住。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醫生從急診室走出來,告訴父親這小孩救回來了,父親才鬆了口氣,只覺得腿一軟忽然就跌坐在地上了。據說如果當時再晚一步,就算救得回來,只怕腦子也不中用了。至於當時他臉上感覺到的水珠是不是父親的淚水,他不敢肯定,更不敢向父親求證,而父親也從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但是他第一次覺得父親和他之間有著一個共同的祕密,這個祕密在他們的鴻溝之上搭起了一座橋樑。 一個月前的某一天,他正在教室裏上課。教務處老王忽然走了進來,說是家裏有急事要他立刻回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心中開始惴惴不安。打電話回家,也沒有人接電話,他更是焦急。心中不斷地有種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阿爸出事了吧!』回到家中,只見桌上有一張阿玉留的紙條,說父親中風了,已經被送進醫院,要他立刻趕過來。趕往醫院的途中,他一直責備自己為什麼不堅持把父母留在身邊。同時他也不斷地向菩薩祈禱著希望父親平安無事。當他到達醫院的時候,父親還在急診室急救,他在急診室外來回地跺步,坐立不安。忽然間他回想起他在急診室裏的那個晚上,現在他完全能感受到當時急診室外的父親是怎麼樣的心情。 『阿公!』病房的門一開,老大阿龍在門邊遠遠地就叫了人,然後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眼眶裏不知什麼時候己經濕了,於是背對著孩子偷偷地拭了拭眼角。阿玉一手提著飯盒,另一手抱著老二阿傑,跟在後面走了進來。這一陣子也實在是苦了她了,不但要和他輪流照顧父親,還要照顧兩個小孩,以及年邁的母親。她從不抱怨什麼,只是默默地在他身後減輕他的負擔。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有幾次想開口說聲謝謝,但總覺得太見外了說不出口。他一直不是一個很能表達情感的人,這或許是父親的遺傳吧,母親就常說他的個性真是和父親一個模子裏做出來的。他從阿玉手中接過了阿傑,這小傢伙安安靜靜地趴在自己的臂彎裏,彷彿那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這種被信賴的感覺,讓他覺得好感動。自己當初不是也把父親的背影當成是安全的屏障嗎!當初只覺得父親是一座永遠不會倒下的靠山,如今自己來繼承這個角色,一種溫暖的感覺不禁從心底浮起。 『古早古早以前,……』阿龍在病床邊有板有眼地講故事給阿公聽。每當阿龍生病的時候,阿玉和自己總會一面照顧他一面講故事給他聽。如今阿公住院了,阿龍竟也有模有樣地學起照顧病人了。阿玉在一旁一口一口地餵著父親吃飯,有時父親吃得少了,阿龍還會板起臉孔教訓起阿公:『要多吃一點,病才會好得快!』一付小大人的模樣,逗得父親開心了不少。也只有和孫子相處的時候,他才能看見父親慈祥的一面。 其實他很難想像父親是不是也曾這樣哄著他。在他印象中,父親總是如此嚴肅,不太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但母親說當他還在阿傑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父親老愛抱著他坐在門口哄著他。他心中實在很難想像父親慈祥時的樣子。母親還說,當初門前那塊空地舖上水泥改成曬穀場時,父親也是這麼抱著他在門口逗弄著,忽然一時興起,在還沒乾的水泥上面,踩了一對腳印,然後抱著他,在兩個大腳印之間,又踩了一對小腳印,旁邊還註明著『阿田三歲』。這麼多年了,那兩對腳印仍清晰地印在家門前,只是自己的腳早已比父親當年的腳印大了。每次看到那兩對腳印,他總會有一種傳承的責任感。現在自己正跟隨著父親的腳步,扮演著父親當年的角色。他必須小心地走好每一步,讓孩子們能安心地躲在自己的背影之後,跟隨著自己的腳步前進。想到這裏,他不禁緊緊地把阿傑摟在臂彎中。阿傑有點吃驚地看著他,大概不太習慣他用這麼強烈的方式來表達這種親情吧。 阿玉餵父親吃完了飯之後,開始動手整理病房裏的東西。窗簾刷地一聲被拉了開來,午後的陽光射了進來,給房裏帶來了不少暖意。窗外那棵老榕樹,大概有幾十年歷史了吧,長得高大結實。他想起老家前面以前那條小路旁也有這麼一棵老榕樹,他小時候曾有段時間總愛在黃昏時爬到樹上,等著父親高大的身影從小路的另一頭走來。那種等待曾是他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雖然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上學之後,就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後來老榕樹在馬路拓寬的時候被砍掉了,於是那種快樂只能成為他回憶中的一個小祕密了。 想到以前的點點滴滴,他忽然有種衝動想和父親及孩子們一起回到老家,重溫從前與父親那種超乎言語的感覺,也讓孩子們感受從阿公傳給他,再由他傳給孩子們的是怎樣的一種血脈情感。於是徵得了醫師同意,兩天後,他開車載著父親及一家人回到老家。 快到老家的時候,他忍不住要指這指那地告訴孩子們:『這裏以前是甘蔗田。』『那裏以前有棵老榕樹。』車子終於在鄉下老家門前停了下來。他打開後車門,把父親抱了出來,背在背上走進家裏。經過門口那兩對腳印時,他特地停了一下,對父親說:『爸,你還記得那兩對腳印嗎?』阿龍在一旁好奇地把腳放在腳印旁和那兩對腳印比較。父親沈默了半晌,說:『老囉,阿龍現在都這麼大了。』他覺得有些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沒再說什麼,背著父親走進房裏,把父親安頓在椅子上。 阿玉一進門後,就背著阿傑在廚房裏陪著母親忙東忙西。阿龍則好奇地到處找尋一些父親也曾經是個小孩的證據。他和父親單獨坐在客廳裏,兩個人都找不到話來講。沈默了好久,父親終於打破這種沈默,說:『如果需要用錢,就把田地賣了吧。反正我也不可能再下田了。』不知怎地,他覺得鼻頭有點酸。父親這輩子堅持著靠自己的雙手在自己的田地上用勞力養活一家人。辛苦了大半輩子,結果沒有人能傳承他的堅持,最後還是得放棄。他了解父親說這句話時的心酸。他啄磨了半晌,終於決定把剛才吞進去的話說出口:『爸,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生活多艱苦,這片田地我會留著。不論你把什麼東西交到了我手上,我一定會把它們完整地傳承地孩子們手裏。』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了。他知道,這片田地對他對父親而言,已經不只是一片田地,而是一個榜樣了。而他自己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當一個像父親一樣成功的父親,把父親的榜樣傳承下去。父親的眼角也似乎濕了,讓他想起他生重病的那個夜晚,他第一次感到父親流淚的夜晚。 他心中已經有了個想法,想把城裏的房子賣掉,然後請調到老家附近的中學,住在老家一面教書一面種田,傳承父親的傲骨。他並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口。兩個人在客廳裏沈默地面對面坐著,言語對他們而言是多餘的。空氣裏充滿的,是他們之間那種不需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客廳裏,暖暖地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很久沒有這麼溫暖的午後了,他想。 (明道文藝 92年11月號, 176頁) -- jack.article@gmail.com 請光臨我的摺紙創作網頁:傑克摺紙劇場 http://angelstory.50megs.com 以及我的部落格: 傑克創作小站 http://changfan.blogspirit.com -- 好康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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