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比我想像的還要漫長。
傍晚時分，昏死過去的小喬被送進了醫院急救。沒過多久，小喬的爸爸媽
媽就趕到醫院來了，韓媽媽看起來很憔悴，像是剛哭過一樣，跟我點點頭致意
一下後，韓伯伯便扶著她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
如果沒有韓伯伯在旁邊扶著她的話，她應該已經撐不住了吧！我想。
不久後，阿哲他們也來了，大家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前方的
急診室，等待著紅燈的熄滅。
我走到角落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罐咖啡，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望著
手中的飲料出神。
我在發呆嗎？或者該說是思考會比較貼切。
此刻我的心情實在很複雜，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只是
時間的早晚而已。我也一直在為自己做心理建設，做好最壞的打算，告訴自己
不要想太多，專注於現下的時光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留給以後去煩惱。只是，
當我看到小喬倒下的時候，我心裡的聲音卻告訴我，其實我根本就還沒準備好
接受這一切。
不！不要是現在！我無聲的吶喊著，當小喬倒在我懷裡摸著我的臉微微笑
的時候。
曾幾何時，小喬對我來說，已經像是空氣般的不可或缺了，她天真無邪的
笑臉，任性的撒嬌，早就已經佔據了我的整顆心。我甚至沒有辦法想像少了她
之後會變成怎麼樣，以後，如果真的失去了她，我該怎麼繼續走下去？
「還好吧！」阿哲過來拍了拍我，我這才發現，我已經快把手中的咖啡捏
爛了。
我對他苦笑了一下。「我說好的話你相信嗎？」
「不相信，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不相信。」
我想也是。
「我沒辦法說什麼安慰你的話，因為我們也很難過。」
看的出來，我已經看到不遠處的怡君在偷偷掉眼淚了。
「只是，因為你是她的支柱，所以即使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時候，你也要
抱著最後的那一絲希望堅持下去。」
「希望什麼？」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看你希望的是什麼。」
我希望什麼？
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奇蹟會發生，因為這不是電影，不是日劇，而是現實
世界。疾病不會無緣無故的痊癒，不會有奇蹟般的康復這種東西，現實生活中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像戲劇一樣有美好的結局，我們的故事走到最後，必定會結
束在某處。
既然如此，我還希望什麼？我看了看急診室門口發亮的紅燈。
如果真的可以讓我有希望的權利的話，我希望，我還可以在最後再見她一
面，跟她說一些當時來不及說的話。
紅燈無預警的熄滅了。我吐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咖啡，走向從急診室門
口走出來的醫生。
至少，我希望能夠笑著送她離開。
「她的生命現象回穩住了，但是她的眼睛已經因為視神經受損過度看不見
東西了。」
不知怎麼的，我鬆了一口氣，卻又感到些許的難過。上天似乎是聽到了我
的禱告，把希望留給了我，只是，代價是小喬失去了看見東西的權利。
「那她現在身體的情況怎麼樣？」
「由於病變的細胞已經蔓延到全身，所以目前也只是暫時的穩住而已。」
醫生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下。「為了把她的生命救回來，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
只是…」
只是什麼？我感覺到心跳忽然漏跳了半拍。
「依照我們的判斷，韓小姐可能最多撐不過明天早上。」
＊ ＊ ＊ ＊ ＊
「先走了，明天見。」
現在是晚上12點半，在聽完醫生說的話之後，韓媽媽似乎是悲傷過度，所
以由韓伯伯帶她回去休息。
「小杰，請你陪雨喬走完最後的一程吧！」臨走前，韓伯伯這麼對我說。
「我想，這也是她所希望的。」
之後，阿哲他們一直陪我到剛剛，因為時間很晚了，所以也必須回去。
「明天見。」送走了阿哲，我獨自走回小喬的病房。
一旁的心電圖規律的跳動著，小喬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依舊沒有醒來的跡
象。我走到她的旁邊坐了下來，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注視著她熟睡的臉龐。
醫生沒有說她什麼時候會醒來，也沒有說她會不會就這樣一睡不起，我也
沒有辦法像童話中的王子一樣親吻睡美人喚醒她。我能做的，就只是等待，一
直陪在她身邊，等待她醒來的那一刻。
小喬穿著純白色的睡衣，躺在純白色的床上，白色的日光燈打在她身上，
就像是發出光芒一樣。雖然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緊緊的閉著雙眼，我
卻覺得她像是在微笑一樣。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天使的話，大概這就是天使的模樣吧！
我就這麼靜靜的握著她的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時間過的好慢，
夜晚，變的比我想像的還要漫長。漸漸的，我閉上了眼睛，在她的身旁緩緩睡
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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