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
晚上八點，我讓孩子們吃了晚飯、洗了澡之後，就讓玲玲跟強強在客
廳看電視，我則跟妮妮關在房間裡，妮妮因為生病的關係，精神不太好。
他又喝了一身酒氣，搖搖晃晃的回家，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我已經
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怎麼又再看電視？只知道看電視，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的養活你們
，可不是為了讓你們舒舒服服的在家看這沒營養的東西。」他搖搖晃晃的
指責玲玲跟強強。
玲玲跟強強看情勢不對，便起身想回房間。
「要去哪裡？老子話還沒說完，連你們都不把我放在眼裡，看我怎麼
好好的修理你們。」他說著，拿起了放在櫃子上的藤條。
玲玲跟強強是雙胞胎姊弟，玲玲像是要保護自己的弟弟，把強強拉到
自己身後。
「我不准你再打我跟我姊姊了！」強強很有骨氣的從玲玲身後站了出
來，雙手張開，擋在親愛的姊姊面前，他不懂，為什麼爸爸老愛用藤條打
他們？
我是該出去的，我是該出去保護那兩個孩子。
「我勸妳不要太多管閒事，他現在只打那兩個孩子，要是妳插手，他
跑來打妳跟妮妮怎麼辦？」姊姊的話，卻在這個時候閃進了我的腦海。
是阿，要是他跑來打我跟妮妮怎麼辦？現在他只打那兩個孩子。
打我沒關係，可不能讓他打妮妮。
我跟王士偉是再婚的，玲玲跟強強是他跟他前妻的孩子，妮妮才是我
跟他的孩子。
我是妮妮的母親，只有妮妮，才是我的孩子；我，要保護我的妮妮，
想著，又緊緊把發著高燒的妮妮報進懷裡。
「誰准你這麼沒大沒小？老子教訓你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聽話本來就
要修理。」王士瑋被強強的舉動激怒，拿起藤條就往強強身上打。
「媽咪救我，好痛喔；爸爸不要打了，強強知道錯了。」強強抱著被
打的小小身軀，在地上爬著逃，在地上求救、求饒。
「不要打，不要打我們。」玲玲抱著弟弟，應該說是他們兩個互相抱
著對方，在地上大哭。
媽咪救我！
為什麼？我又不是他們真正的媽咪，我為什麼要出去？
我不要，我要留在房間，我要跟我的妮妮留在房間。
過了幾分鐘，外面已經聽不到哭聲，我們房間的門被打了開來。
「你……你回來了阿。」我對他說，聲音中帶了點顫抖。
「幫我放洗澡水。」王士偉脫了西裝外套，坐在床邊。
「已經放好，你可以去洗了。」我說，他一回來，我就已經去開水龍頭。
王士偉脫了衣服進浴室，我抱起妮妮，帶他回她的房間睡覺。
一開門，看見客廳又是一團亂，玲玲跟強強還是一樣坐在地上哭。
「去刷牙洗臉，該睡覺了。」不想看他們的眼睛，我進了妮妮的房間
後才對他們說。
「媽咪為什麼不救我們。」玲玲跟強強站在房間門口，睜大眼睛問我。
「你們在說什麼？媽咪聽不懂，快去睡覺。」我不自在的說著，他們
無辜的大眼，讓我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
玲玲跟強強站在門邊沒有動，用睜大的眼睛盯著我看，我知道那是無
言的抗議。
「你們幹麼？快去睡覺，不要那樣看我，不要！」我把他們都推出門
外，用力的把門關上。
過了五分鐘，妮妮的房間居然從四周圍開始起火，我不安的立刻把門
打開，卻發現門口被很多雜務給堵住，根本出不去。
「老公！老公！」我抱著妮妮，朝門外大喊。
根本就沒有人，沒有人聽見我的求救。
越來越熱，濃煙越來越多，我們……可能會死。
我不要死！
「玲玲！強強！快，快去找人來救媽咪。」此時，公寓的大門被打開
，玲玲跟強強救站在沒有火，沒有濃煙的外面，我大聲的朝他們大喊。
「為什麼？」玲玲面無表情的問。
「媽咪不要救我們，我們也不要救媽咪。」強強說著，就把公寓的大
門關上，也關上了我唯一的希望。
「回來！回來！媽咪不是故意不救你們的！快回來！」我大喊，並從
夢中驚醒了過來。
看了看鬧鐘，現在是凌晨四點。
我起身往玲玲跟強強的房間走去，打開了他們房間的門，他們安安穩
穩的睡在床上。
為什麼不救媽咪？媽咪，媽咪差一點就要被燒死了；我怨著看他們，
並往玲玲的床邊走去，掐住了玲玲的脖子。
「妳居然不救媽咪，妳居然不救媽咪……」口中反覆唸著一樣的話，
我掐著玲玲的脖子。
「媽咪妳幹麼？快放開我姊姊！」強強被我吵醒，看到我的舉動，朝
我大喊。
我聽不進去，我腦袋中只有一句話，她不救我，我會死，我跟妮妮會
死。
「林依珮妳瘋了妳！快給我放開！」王士偉被吵醒，一進孩子的房間
就看見我掐著玲玲的脖子，生氣的一把把我推開。
「爸爸……」玲玲哭著抱爸爸。
「沒事了，沒事了。」王士偉安慰著她，然後把她放回床上，叫強強
照顧他的姊姊。
「妳瘋了妳，我說過要是再被我發現妳虐待孩子，我就要跟妳離婚！
」王士偉給了我一巴掌。
「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他們既不救我跟妮妮，也不是我的孩子。」
我用手摀著被打的那一邊臉，瞪著他，他居然敢打我？
「什麼妮妮？哪來的妮妮，妳流產後再也不能生小孩，哪來的妮妮！
」王士偉對我大吼。
什麼流產？妮妮明明就在房間睡覺，我明明記得睡前我還唸了故事書
給她聽。
「林伊珮，我們離婚好了，如果妳不能忘記妳流產，也不能忘記妳小
時候受虐的事實，我們乾脆不要在一起，這樣比較好。」王士偉像顆洩了
氣的皮球，跌坐在床上。
「離婚？你居然說要跟我離婚？為什麼？我不要！」我哭著打他，他
居然為了他的孩子要跟我離婚，他說過他愛我的。
「我警告過妳的，要是妳在虐待孩子，我們就離婚。」王士偉沒有還
手，任我打他。
「誰虐待孩子？是你！你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回來，還打孩子，你居然
還敢跟我說這種鬼話。」
為什麼他要把他的過錯，加在我頭上，就因為我沒有出手阻止他打孩
子嗎？
「我看妳是真的瘋了。」王士偉站起身來，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倒在
強強的床上，阻止我繼續打他。
我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走出房間，要離婚就離婚，我不希罕，我只要
跟我的妮妮在一起就好。
「妮妮。」進了妮妮的房間，我抱起妮妮。
「夠了！妳到底還要抱著這個破爛娃娃多久？」王士偉跟在我的後頭
，一把搶走了我的妮妮。
「把孩子還給我！」我哭著跟他搶妮妮。
一用力，妮妮的頭跟身體，居然分開成了兩半；王士偉見狀，居然放
棄了繼續跟我搶孩子。
「妮妮！妮妮！」我抱起妮妮的頭跟妮妮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裡。
「我們離婚，我受夠了。」王士偉丟下這句話，走了出去。
妮妮一定很痛，沒關係，有媽咪在；就說了不能插手管玲玲跟強強的
事，看吧，他果真也開始欺負我跟我的妮妮。
「妮妮乖，有媽咪在，媽咪愛妳。」抱著妮妮，我坐在地上前後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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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要離婚，我受不了她了。」我打了電話給林伊珮的父親，我
沒有辦法繼續跟她在一起。
「士偉，不要這樣，聽爸說；那孩子從小就被她母親打到大，你要體
諒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林父替她求著情。
他因為工作的關係時常不在家，所以對伊珮被打的事情，也是伊珮大
了他才知道。
「那她也不能拿我的孩子出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孩子被她虐
待；而且她居然還以為孩子身上的傷是我打的。」所以一定要離婚，我受
夠這樣的生活。
「真的沒有辦法再給她一次機會了嗎？」林父的語氣，開始哽咽。
「她瘋了，我受不了她，就這麼決定吧。」我說，掛上電話。
確定玲玲跟強強已經在床上躺平，玲玲也已經沒事了之後，我往那間
房間走去。
這間房本來是要作為即將出世的孩子妮妮的房間，誰知道一場意外，
讓伊珮就這樣流產，而且不能再生的打擊，讓她幾乎像是永遠無法面對現
實般的進入失神狀態。
她小的時候曾經受虐過，知道這種痛的人，應該知道不能對小孩施虐
才對；我不懂她為什麼會虐待我跟前妻的孩子。
醫生說是因為她不能生的關係，她忌妒我跟前妻能有小孩。
本來是乾乾淨淨又可愛的嬰兒房，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坐在佈滿灰塵的
地上，抱著那隻已經斷成兩半的髒娃娃，原來要送給妮妮的兔寶寶。
看著坐在地上的她，我只能無言的站在門口，我連衝上去把她抱在懷
裡安慰的勇氣都沒有。
「乖，妮妮乖，有媽咪在，媽咪會保護妳。」林伊珮抱著娃娃，抱的
很緊很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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