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匆匆過去，轉眼間『大雪』（註）已至。往
年這段時期京畿皆是大雪紛飛，整座城被銀白掩蓋，
除去不得不上街的少數城民，多數人早早便躲在家中
烘烤暖火，半步也不願踏出屋內了。
又是雪日。
璃繯端坐於書房內，細細地閱讀宛若山高的公文
，打初陽破曉她便已待在書房，片刻也不得歇息。她
右手捧著竹卷，左手也沒閒著，挽著一隻細小沾有朱
砂的狼毫急急揮灑，不停在字句旁寫下無數註解。
書房裡頭極為安靜，直到一道小小的敲門聲才劃
破平靜。
璃繯頭也未抬，漫不經心的朝門口問著：「永劫
，這些日子來你可是擾我擾上癮來著？」
「屬下不敢。」門外傳來一陣輕笑，「實在是有
正事須擾，懇請殿下莫要責怪。」
「得了。每回都像背書般說著這些詞兒，你不煩
我可煩透。要說什麼做什麼只管進來，站在外頭的，
好不煩人！」
璃繯放下手中的毛筆後便軟下身子，放任自己靠
坐著椅子後頭的軟墊。閉上眼，向來面無表情的臉竟
帶著些許的不耐與煩躁。
「什麼事兒？」
「今早我尋去主堂，發現有人將這東西擺在主座
上頭。問了侍僕卻沒人知道，故屬下猜想應是日前金
鰲差人送來的酬報。」
永劫手中捧著一席極為美麗的金色軟墊，軟墊四
角墜上紅線墜兒，墜兒上頭又各編去一枚火珍珠。
而軟墊上頭，則擺了一柄烏扇。
無論軟墊或是墜兒，又或者那通體朱紅的火珍珠
，無一不是極為少見的華貴珍寶，可那烏扇乍看之下
卻像極為尋常的廉價紙扇，壞去了整樣物件的價值。
「哦？」璃繯總算有些興緻。她睜開眼，「呈上
來我瞧瞧。」
「是。」永劫微一彎腰，將手中的物品捧給璃繯。
然而璃繯對軟墊瞧也沒瞧上一眼，只是反手挑起
那柄通體黑透的扇子細細端詳。
烏扇才一入手，一股冷冽的寒氣在便在璃繯的掌
間盤繞。看似平凡的紙扇，卻有著天工般的雕刻。
雙頭玄黑的小龍蜿蜒在扇骨兩頭，雕工極為細緻
，龍鱗片片細刻自不在話下，連小如生米的龍目也是
炯炯有神，逼真非常。
望著手裡烏扇，璃繯略為攢眉。她低頭思考片刻
後甩開扇子，刺目光芒直襲眼簾。
扇面正反皆繪有一凰一鳳，款擺著美好的身形，
收起璀璨美好的金赤羽翼，兩頭朱鳥緊緊的依偎彼此
，單是凝視著扇面，便有鎮定心神之奇效。
不單是扇體本身做工精巧，就連墜著扇子的流蘇
也是極為好看，說不來材質的絲線編列集結成一束，
以枚血色玉玦串起，配上黑透的烏扇相當適合，卻也
不會奪走烏扇的注意力。
璃繯握著烏扇順手甩舞幾下，看似沉重的扇體實
極輕便，不但非常合手，且那股沁涼打她拿起烏扇便
朝她掌心直竄，使得她長年高溫的身軀有了絲冰涼，
不再火熱燙人。
永劫立在一旁看著，反覆思考，猶豫了好久才將
心中的疑惑吐出：
「殿下，屬下心中有所疑問，卻不知問不問得？」
「問罷，什麼時候你會顧慮這些？」璃繯淡淡的
瞅了永劫一眼，手中烏扇沒有放下，仍是拿著輕輕舞
耍。
「敢問這位『金鰲』的身份是……？」
「你說祂是什麼身份？」璃繯不答反問。
「非神即佛。」永劫毫不遲疑，登時吐出這四個
字。
「哦？」璃繯饒付興味的勾唇，「這又是為何？」
「祂的身上有股淺淺的檀香。」
「不錯，」璃繯略為贊賞的點頭，「你有注意到
祂身上的香氣。不過，你這答案對也不對。」
永劫挑眉。面對璃繯的指正沒有不悅，還語帶笑
意的拱手：「還請殿下解惑。」
「我說對，是因為祂的確來自神界，」璃繯一手
托腮，氣定神閒的望著窗外雪景：「但，金鰲並非為
神界眾神之一。」
「這話又是如何說起？」永劫眉頭輕皺。
「金鰲，神界水系主神『共工』之座騎。相傳當
年共工當年與祝融一戰前夕之際將座騎神龍的元靈留
在京畿水龍廟，賜與其名『金鰲』、留下檜木龍身以
讓元靈有所棲身，為的便是不讓天下萬水失控淹沒人
界。」
璃繯沒有回頭，視線仍看著窗外不停落下的雪花
：「金鰲跟在共工身邊長達萬年歲月，自然也控水之
能，足以鎮守天下萬水。」
「那金鰲為何又會雙目失明，不視天下萬物？」
永劫拱手再問。
「我沒說那日前來的金鰲便是當年共工所留下的
黑龍元靈。」璃繯噗嗤一聲，小臉寫滿了不以為然。
「說準確一些，祂的確是金鰲，但也不是金鰲。
祂是共工所留下的檜木龍像所幻化而來。當年共工一
頭撞死在不周山，神道水系失了主神，千萬年過去，
當時的黑龍金鰲早已超越其主共工。故神道將神龍召
回，只留下少部份的元靈在檜木龍像。」
「那…………」
永劫欲言，卻讓璃繯揮手擋下出口的話。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水龍廟建成千年，早為京
畿百廟之首，香火從未斷過。檜木龍像受香火千年，
燃燒的煙灰早已在龍像留下極厚灰黑，連最重要的龍
目也被掩蓋，這叫金鰲留下的元靈如何鎮守萬水？」
璃繯起身，面無表情的望著永劫：「這便是祂來
鳳族求我相助的原因。現下人界能使上天地萬火的，
只有我一人。除了我，沒人可以使上佛火為祂開光。」
「難道金鰲不能回神界求助醫神？」
「祂就是能回去也無法。神界神火只能為生靈開
光，卻對實物無半點助益，放眼就只有佛界浮屠之火
得以為生靈附身之物開光卻又不傷害實體。然而神佛
兩道一直處在一種對立詭譎的狀況，佛界根本不可能
為神界做事。所以祂只有來找我相助，但……」
「但？」
「不，沒什麼。」
她不懂，這柄烏扇，如何達成自個兒心中的想望？
沒再去搭理立在一旁的永劫，璃繯逕自望著手中
的扇子，思考了好久，直到永劫輕聲開口：
「殿下，外頭已飄下大雪，是否需要屬下為您拿
件大麾？」
「不用──」
璃繯才要揮手拒絕，卻讓永劫所說的話給驚醒─
─
難道…………？
「我去禁地一會，你別跟來！」
拋下這句話，沒等永劫回應，璃繯的身影早已奔
出書房，只留一抹淺淡的暖香。
＊＊＊
璃繯氣喘噓噓的跑入位在鳳族主堂後方的禁地，
沒去搭理已飄上她頭上與肩膀的雪花，她望著天際，
咬了咬唇，過了半晌，遲疑的甩開手中烏扇，直直的
平放於半空。
如果這是金鰲所言……這是祂所看見的，她心中
的想望……
那麼……
雪片輕輕飄落，不多時，如小山般的雪白已堆積
於烏扇之上，而璃繯探出左手，微微抖顫的朝雪花伸
去──
如棉絮般輕軟的冰涼，是第一道流入璃繯心中的
觸覺。
她微微瞪眼，而後露出了自她有記憶以來的第一
次真心的微笑。
這就是……她心中的想望……
她是多想碰觸到自天空飄下來的冰冷雪花呀，從
來沒有人知道她這個小小的夢想，而她，也從未讓人
發現。
她是掌管天地萬火、鎮守五界平衡的鳳族族主，
由於鳳族族人本體為燄火朱鳥，故生來體質本就襖熱
，而她更是，小小雪片如何能直接碰觸到她的手而保
留原樣？
但這柄烏扇不同，它是如今神道水系主神金鰲留
在人界檀龍的元靈所贈，自含萬年不化的寒冰冰氣，
是故得以平橫她體內熱氣，完成她的小小心願。
璃繯留在禁地一整個午后，平日冷靜內斂的面具
全數卸下，像個孩子般好奇的摸著扇上白雪好久好久
。
＊＊＊
從此烏扇正名『玄龍』，見扇如見主，只要有人
持有這柄玄龍扇便如璃繯親臨，任何命令皆需遵從不
得有違。
而之後鳳族族主璃繯靠著手中一柄玄龍扇號令無
數鳳族子民、擋下天地有心擾亂人間的無數魂鬼精怪
之事蹟流傳人界，但那也已經許多年後的事兒了。
‧完‧By Nighth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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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 218.32.156.51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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