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夏羚真的一直睡不停，秋天是個睡覺的好天氣。
睡到不知道是幾點，直到關媽媽上樓來敲門說萬里揚來了。
「什麼？」
『不要睡了，里揚來了，要叫他上來還是妳要下去？快起來。』
關夏羚衣服穿好拿了車鑰匙就下樓去。
「媽，我出去吃個東西，晚餐你跟爸吃就好了。」說完就要萬里揚跟她出門。
『在家裡吃呀，都下午了，等會兒我去煮飯。』
「我餓了啦。」說完轉頭問萬里揚：「你開車還是坐車來的？」
『開車。』
「那走吧。」
『怎麼了？』在車上，看得出來萬里揚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說話小心翼翼的。
「我真的餓了啊，吃什麼好？你怎麼跑來了？」
關夏羚沒有料想到萬里揚會不說一聲就跑來，正慶幸著家裡門口那些「欠債還錢」的字
樣好在被關爸爸粉刷掉了。
『妳電話一直沒開，打到家裡說妳在睡覺。』
「沒電了吧，我是一直在睡覺沒錯啊。」
『我要跟妳說清楚，我跟江維純真的沒有問題。』
「下一段路口有一間咖啡簡餐，吃那個好了，有火鍋。」
『……』萬里揚瞭解，關夏羚現在不想談。
從兩個人下車進咖啡館，到點完餐，服務生送來兩杯水果茶的這段時間裡，兩個人都沒
有開口。
萬里揚不敢說話。
關夏羚不想說話。
「我相信你。」關夏羚不想繼續僵持下去。
『我愛妳。』
「別跟一般人一樣，有事不是我愛你就是對不起。」
『我是一般人啊。』
「你應該跟你妹妹說清楚，不要讓她想東想西。」
『她不重要，我要跟妳說清楚。』
「我不怎麼想知道。」
『我也要說，我不能讓妳的心裡頭有疙瘩在。』
關夏羚直視著他，既然他堅持，那就聽吧。
『會送她上下班是因為她說她的車子壞了，然後她是個很嚴重的路癡，沒辦法自己坐車
，她只記得騎車上班的路。本來我是拒絕的，因為我知道這樣可能會造成其它員工的誤會
，但是誰知道她母親竟然打電話給我，希望我幫忙照顧她女兒幾天，免得她女兒搞失蹤，
我真的不好婉拒。』
「嗯。」
『至於昨天下午，是因為我送她去餐廳的途中，朋友打電話來說有一份資料要我盡可能
馬上拿過去給他，所以我才會折回家裡，我要江維純在車上等就好，她卻堅持要上樓。』
「喝口水果茶吃飯吧，我快餓死了，今天的第一餐。」關夏羚看著送來的火鍋熱騰騰的
冒著煙，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我不會再幫她了。』
「吃完快回去，下次坐車就好，開車累死了。」關夏羚不想讓萬里揚多作停留，她不能
讓萬里揚發現哥哥欠債的事。
討債公司的人來家裡的日子越來越密集，無奈湊不出錢就是湊不出錢。
時間久了，那群人的耐性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已經開始亮刀子了。
『再不還我不管你們是誰，反正誰的手腳都一樣，看是要斷手筋還是要斷腳筋，報警也
沒有用啦，你兒子我們只要一找到，馬上砍斷他的腳筋，找不到就你們來還，六百萬沒有
繼續算利息你們要偷笑了，去賣小孩賣身賣什麼隨便你們，還錢！』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流氓眼睛是往關夏羚身上瞧的；而手上的刀子，是抵在關爸爸的
胸口。
那一天，流氓動手搬起家裡的東西，把家裡弄得一團亂。
隔天，關夏羚就跟汽車旅館請辭，因為她擔心她不在家的白天裡，流氓會來搗亂，那群
人現在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用盡一切方法追債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人會被逼到死路的
原因。
相較之下，反而這群流氓之前對關家算是客氣了。
她不能等到流氓真的動手做了什麼事，才去後悔。
她想到昨天流氓最後說的那些話……
關夏羚請辭的太突然，連好友黎芙芮都是在休假隔天上班時，才知道關夏羚離職了。
下了班吃過飯黎芙芮就趕緊的想去找關夏羚問清楚，還沒到關家門口就看到幾個鄰居離
關家一小段距離，往關家的方向在竊竊私語著。
黎芙芮不敢一下子走太近，而是用緩慢的腳步一步一步往關家移動，大吼大叫的聲音漸
漸清楚，黎芙芮知道是討債的人了，她的腳定在關家隔壁門前，拿起電話想說隨時都可以
報警。
突然一群人走了出來，讓黎芙芮嚇的手裡的電話差點給溜掉。
她又看到關夏羚隨後跟了出來，她只好往前跟去。
『小羚……』黎芙芮小小聲的喊住關夏羚。
「妳幫我看著，不要讓我爸媽走過來。」關夏羚沒發現到黎芙芮在後頭嚇了一跳，還是
不忘交代黎芙芮。
離家門幾公尺遠後關夏羚叫住那群流氓。
流氓轉頭瞪著她不發一語。
「我有事跟你們談。」
『談什麼，除了還錢什麼都不用談啦。』
「有錢誰不想還。」
『不用說廢話，要還錢再來談，不然免談。』
「我可以抵債嗎？」
『妳？』流氓從上到下看了關夏羚一遍，『怎麼抵？』
「酒店，我可以去酒店上班吧？」
『小羚……』黎芙芮萬萬沒有想到關夏羚居然為了還錢要到酒店去。
關夏羚回頭要黎芙芮閉上嘴。
「不是可以嗎？你們說賣小孩賣身都行不是嗎？」
『不是不行，這個我要回去報告老闆，我們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隨便就抓女人去
賣身的，也要看我老闆的意思，行不行我是不知道。』
「不要讓我爸媽知道，以後你們找我就好，不要再恐嚇他們。」
『妳瘋了嗎？去酒店賣身？』流氓走了之後，黎芙芮這才敢大聲說話 。
「不然怎麼辦？六百萬，妳借我？」
『可以用別的方式啊，想辦法啊。』
「有什麼辦法能比這個更快還錢，誰肯借我們這麼多錢還讓我們慢慢還？」
『……』
對一般人說六百萬的確不是小數目，但也不至於是要去酒店上班的大數目啊！
黎芙芮並不知道關夏羚的哥哥之前揮霍掉了多少錢，連房子都給賠上，如果她知道，那
就能明白如今關夏羚為什麼會選擇那樣做了。
本來是想問關夏羚為什麼要突然離職，現在她懂了。她也不敢告訴關夏羚同學會就訂在
後天，她知道說了也沒用了。
酒店啊……
誰想呢？
踏入了，那是一輩子的污點。
關夏羚不想要收拾哥哥的爛攤子，她不知道收了這一次，下一次什麼時候又會來，哥哥
已經無藥可救了。
從哥哥躲起來之後，關夏羚每天都盯著新聞看，她真的害怕萬一哥哥被那群流氓揪出來
斷手斷腳，那該怎麼辦？
無可否認，哥哥還是爸媽心中的寶，是唯一的兒子，延續香火的兒子。
一次， 就這一次，解決掉，以後生死都是哥哥自己的命了。
黎芙芮這一次又是孤單的來到同學會，萬里舒說用不著每年都參加，誰那麼勤勞每年都在
辦同學會的，就這一班。
參加同學會的人的確是越來越少，除了還住在高雄的，其他很多是已經在外地工作或是出
國留學甚至是移民的都不會來參加了，每年一次，是頻繁了點。
剩下的就都是一些感情比較好的了，其中一個例外。
康諾文。
毎年都會來，每年都會來找黎芙芮，但不是為了黎芙芮。
大家都笑談如果少了黎芙芮，就等於同學會又少了兩個人。
殊不知康諾文志不在黎芙芮。
同學們都知道要把黎芙芮身旁的位置空下來，留給康諾文，所以康諾文只要一到，就可以
很方便的直接坐到黎芙芮的旁邊。
『關夏羚好嗎？』康諾文開門見山沒有虛假的噓寒問暖，這一點黎芙芮已經習慣，因為是
她要康諾文直接了當一點的。
「今年喔……這個……」
黎芙芮通常會照實的把關夏羚的狀況報告一遍，這種個性簡直跟萬里舒是如出一轍。她知
道康諾文的心意，但是關夏羚卻不知道康諾文的心意，關夏羚認為國中生哪裡有什麼愛情
，那不過是青澀的歲月，所以關夏羚根本不把黎芙芮說康諾文如何的話放在心上。
『怎麼了嗎？』
「這個嘛，今年喔……」黎芙芮猶豫著該不該把這種事說出來，那恐怕會讓關夏羚很難
堪，雖然她沒到。
『不方便說？』
「唉唷……這……嗯……讓我想想。」
『什麼事這麼難說？』
「那個……你有錢嗎？」
『錢？』
「嗯，錢。」
聽到黎芙芮這麼問，康諾文沒有回答反而是把身體往椅背靠，遲疑了一下，又將身體往
前傾，但還是不說話。
黎芙芮不知道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也沒作反應，心裡頭想：「他是不是以為我要借錢。
」
安靜了一會兒，康諾文總算開口了：『這裡不方便，同學會結束我們再談。』
同學會結束，康諾文示意黎芙芮搭他的車回家。
「其實……那個……」黎芙芮自己在想今天是怎麼搞的，每句話都結巴，可是她又控制
不了，話到嘴邊就出不去了。
『她發生什麼事了？』
「啊？」
『說吧，關夏羚怎麼了？』
呼，幸好康諾文不是誤會她是要來借錢的。
黎芙芮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招了，要不然明年再見，就是她跟康諾文報告關夏羚是
在哪間酒店好讓他去捧場了。
『帶我去找她。』 康諾文聽完卻是很冷靜。
「可是，我會被她罵死。」
『妳是想被她罵死還是想讓她去酒店上班。』
「當然不希望她去酒店啊。」
『那就帶我去。』
關夏羚聽到媽媽說黎芙芮來了要她下樓，她不明白黎芙芮為什麼不自己上樓。
下樓之後看到黎芙芮，旁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怎麼了？」關夏羚對黎芙芮感到莫名奇妙。
『呃……小羚，我們去外面好了。』
關夏羚跟著他們走到巷子口，黎芙芮刻意離關家一段距離。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這個……他是康諾文。』
「康諾文？」
關夏羚聽到轉頭望著他，康諾文，她是真的不認得了。
『是，我是康諾文，不記得了吧？』
「不，不是不記得，我只是不認得，以前你還很小。」
『呵呵，妳就不小？』
話一說完，三個人都覺得好笑。
「怎麼會到我家來了？」
『今天是同學會啦，還有，小羚……我跟他說了……』黎芙芮邊說還邊退到康諾文的背
後去。
「說什麼？妳怎麼了？」
『我把妳要去酒店的事跟他說了……』
關夏羚原本帶著笑容的臉龐瞬間垮了下來。
『是我要她說的。』康諾文要關夏羚不要怪罪黎芙芮。
「所以呢？」
『我可以幫妳。』
「幫我？怎麼幫？」
『錢我可以借妳。』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是多少？」
『六百萬不是嗎？』
「聽你說的好像是六萬塊一樣。」
『我有能力才能幫妳。』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心領了。」
『先把事情解決再說，妳……』
「我還不起。」關夏羚不讓康諾文把話說完。
『我不會催妳。』
「我還是還不起，怎麼樣我都還不起。」
『總有一天還的完的。』
「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你們這種有錢人怎麼會知道六百萬我要賺多久，命短一
點我還沒還完就先死了呢？」
『到酒店去妳就甘願？』
「至少我不欠任何人。」
『骨氣不能拿來當飯吃，去了酒店這輩子妳就完了。』
「那也是我的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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