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六年後
江湖上有一個傳聞傳得沸沸揚揚，「一代大俠」于陽死前所用的「赤烈劍」在廣陵城內，
至於是什麼原因，又是經何人所傳，卻沒有人知道。
在廣陵城內，經過這幾年的變遷，已越發熱絡，黃氏藥舖轉眼間已變成了「黃氏藥莊」了
，這大概是黃九當初想都沒想到有這樣的變化，一來他醫術不凡，二來他做人樸實，不僅
受到了鄉親父老的愛待，也受到王孫貴族的青睞，很快的便有了「華陀第二」的雅名。隨
著這樣的變化，歲月摧人老，如今他已是髮蒼蒼的白頭翁了。
這一天，「流雲鏢局」的林鴻福也來恭賀黃九他的「黃氏藥莊」的升級，這幾年看著黃氏
藥舖的成長，如今有如此規模，身為鄰居的他也過來道賀。黃九也特地到了門口迎接這個
名聞遐邇的總鏢頭。
「這幾年來你替我們鏢局受傷的弟兄們診治療傷，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本來應該
要早些拜訪，不過這幾年事情忙不過來，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正式跟你見個面。」林鴻福
語帶誠懇，對於黃九的醫術高明更是無比的欽佩。
「你快別這麼說，這只是我們行醫的人該盡的本份。」黃九態度謙恭，不敢居功。
「這是小犬，嘯風。」林鴻福介紹自己兒子。
「嘯風見過黃伯伯！」
「喔！好！都這麼大了，對了，快請進吧！我們不要在門口話家常了。」這一表人才的林
公子，令黃九心中非常欣賞。
只見這藥莊的後面真是別有洞天，林嘯風讚嘆這藥莊的規模如此龐大。進入了掛有「藥堂
」扁額的大廳，只見裡頭的正中央又掛著「仁心仁術」的扁額。林鴻福也見識黃九藥莊的
氣派。
當兩父子坐上了兩側的椅子上，一名丫鬟便俸上了茶水。林鴻福父子大為驚訝，對於眼前
這丫鬟的身裁高佻修長，似乎比自己兒子林嘯風來得高，雖然瘦得不像話，卻有著不協調
的美。林鴻福連忙問起，「這位是…」
「她是我莊裡頭的丫鬟，叫亞亞。」黃九連忙道。
「喔！」林嘯風對眼前女子的身裁比一般的女子來得突兀而讚嘆。而他兒子林嘯風對她有
一對令他熟悉的眼睛也感到不可思議，不由得眼睛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時半刻，卻不知道
他眼前所望著的女子就是他多年來所思念的于彩妍。亞亞自然認得林伯伯，當年壯年的他
，如今已有些年邁，卻不失他總鏢頭的風采，而看到小時候她一直躲著的人--嘯風，發覺
他兒時的稚氣已不存在，有著帥氣的臉龐，鷹挺的鼻樑及勾人魂魄的眼神，可令任何女人
著迷的氣度，彩妍並不因此為他怦然心動，現在她有著兒時所沒有的沈穩，她眼裡散發出
冷凜的寒光，大膽地看著正看她的林嘯風，兩對眼睛就這樣四目相接，林嘯風對眼前這擁
有絕色之姿的美女有著孤傲的神情大嘆可惜。
「亞亞！等會兒進去幫我叫小姐出來。」她回身對黃九點了點頭應允，便去找小姐。沒多
久，黃敏便出現在這大廳上。
「爹！你找我啊！？」只見一個看似端莊卻略帶淘氣的女子出現在林氏父子眼前。
「小丫頭！沒禮貌，快跟林伯伯他們問好。」黃九對習慣撒嬌的女兒斥責了一下，只見黃
敏沒好氣地回身道：「林伯伯好！」林鴻福對她笑了笑。
「還有林大哥呢！」黃九提醒了黃敏，黃敏這才注意到在一旁還有一個俊挺的小生，林嘯
風。這下一注意便被他俊俏的外表給深深吸引，當場傻愣在那。
黃九看到出神的黃敏，連忙叫了幾聲，黃敏這才進入了狀況，「喔！林大哥好！」林嘯風
看著笑得甚為甜美的黃敏，也回以微笑。
當亞亞回到了大廳為小姐俸茶，林嘯風對於之前的興趣又重新燃起，他發現亞亞在黃敏旁
邊高了許多，分不清是黃敏特別嬌小還是亞亞長得特別高佻，黃敏出落得大方，不比亞亞
遜色，一身鵝蛋黃的衣裙與她極為相配，但他的眼光始終在亞亞身上多一些。
亞亞其實就是當年的于彩妍，「火燄經」的武功是屬純陽的武功，使她的身裁比起一般女
生來得高大，也導致她聲音低沈，因此，她的話幾乎越來越少，大家也認定她是一個啞巴
。
拜訪完了後，林氏父子正要步出藥莊，林嘯風看見一位穿著不俗的女子的手腕上有著他當
年送給于彩妍的麻環結，雖然麻環結的顏色已經略顯不同，但那特殊的尾結形狀讓他確定
這就是當年他送給于彩妍的那個手環。見這名女子正要拿著藥包要離開，林嘯風趕緊上前
擋住她的去路。
季少靈對出現在她眼前陌生的男子忽然擋住她的去路感到詫異。只見他握著她的雙肩道：
「彩妍妹妹，我總算找到妳了。」對於林嘯風突如其來的熱情，季少靈不知如何回應，桃
紅趕緊上前拍掉林嘯風的手，打斷他的故作親熱，「這位公子，我家小姐好像並不認識你
。」黃氏父女及彩妍都在一旁看著事情的發展，彩妍的眼神轉為驚訝，她萬萬沒想到林嘯
風還記得她，只可惜他手裡抓著是另一個女子的手，不過她也感到奇怪，當初的麻環結怎
麼會在這位女子的手腕上，心裡縱然有千百個疑惑在心頭，卻也不改她冷若冰霜的神色。
季少靈，剛滿十七歲不久，瓜子臉蛋上有一對令人傾心的雙瞳，烏黑亮麗的頭髮上戴著鑲
有白色珍珠的髮穗，搭配著她一席的白色衣衫，可以一眼望出有著富麗堂皇的家世。林嘯
風不自覺得便被她的眼眸子吸引。直到聽見季少靈身邊的丫鬟桃紅的話才將自己神遊的情
緒收起。他舉起季少靈的左手腕道：「我們真的不認識嗎？！于彩妍，這條麻環結是我編
給妳的，難道妳忘了嗎？！」林嘯風將他兒時的記憶全部呼出，要她不可否認。
季少靈對著眼前帥氣男子的霸道有些不以為然，她總算對他開了口，「這位公子你真的認
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所說的于彩妍。」桃紅也在旁敲邊鼓道：「是啊！我家小姐行不改
名，坐不改姓，隨隨便便用這麼粗劣的手法就想要認識我們家小姐，我想你省省吧！」
林鴻福對嘯風的行徑感到不妥，便對著嘯風道：「嘯風！她不是彩妍，你認錯了。」林嘯
風卻道：「可是我認得手腕上的麻環結。」林鴻福接著道：「也許是別人編給她的也說不
定。」
季少靈道：「我想你真的弄錯了，這個麻環結雖然我不知道來歷，但從小就跟在我身邊，
若真的是閣下的東西，我願意歸還。」便脫下了麻環結，桃紅道：「小姐！妳在做什麼？
這是妳最喜愛的東西，怎麼可以就這樣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呢？」
林鴻福道：「對不起，小犬失禮了。」拉著林嘯風揚長而去，林嘯風還不時望著季少靈，
讓少靈略顯徬徨。
夥計東叔是黃氏藥莊較資深年長的前輩，一早便要陪著黃九去處理事情，突然對彩妍交待
道：「亞亞，我得要陪老爺去隔壁村採買，妳能幫我看早上的舖子嗎？」彩妍對他點點頭
。阿東知道她會是好幫手，交待一些可能的客人便和黃九師出發辦事。
亞亞此刻在門口一邊清理，一邊顧著藥莊的生意，沒多久的光景，一個玉樹林風的男子進
來，他看著辛勤的于彩妍，一時之間望得出神。
彩妍擦了擦在她額頭滲出的汗水，才發現了有客人進來，便道：「要抓藥還是要拿藥的。
」她用自己低沈的聲音，掩飾不及冷淡，這原本足以令人退避三舍的態度，卻在這時面對
著一對令人窒息的雙眼，一時之間忘了如何回應。
季少華看見了于彩妍明明是手足無措，卻故作鎮定，感到有些好笑，對於她有著男性的腔
調雖然好奇但並不在意，真正吸引他的目光的是她有著大大的身軀，有著弱不禁風的模樣
卻又有著不同一般人的堅強，便道：「妳是剛進來的夥計嗎？怎麼之前沒看過妳。」
于彩妍耐著性子道：「我只是這裡的丫鬟，老闆及夥計都不在，我只是先過來幫忙。」
「喔！那我來得真是時候。」他心裡真的很感謝他妹妹少靈能給了他一個這麼好的差事，
原本應是少靈來替爹爹取藥，卻因為要陪娘親參佛，倒是讓他有認識于彩妍的機會。于彩
妍自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一向是不擅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別人也很難從旁讀出
她的心思，且她對季少華沒有多少的好感，長得一臉斯文清秀，口氣中卻略帶油腔滑調，
著實像是個玩世不恭的痞子。
季少華看著臉上並無多少表情的于彩妍充滿了興趣，雖然她冰冷異常，卻對她那一雙勾人
魂魄的眼睛所吸引，但美人不笑，總是失了幾分顏色，不斷地想辦法逗這眼前的骨感美人
。
于彩妍面對眼前的登徒子莫可奈何，對於上天給了他足以傾國傾城的帥氣，直覺得可惜。
他跟林嘯風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林嘯風在她眼中是個極為正派的男人，可惜眼前的男子不
但有些稚氣，還有些娘娘腔。她不想對美少年下逐客令，畢竟來者客，便從抓藥的櫃檯走
出來，忙著還未打理好的事情。
「喂！等一下，我爹的藥呢？！」少華見彩妍想走，便叫住她。對於他沒把他今日的任務
忘掉而感到佩服，便指向放在櫃檯上的那包藥，「你要的東西在那！」彩妍話說完後也沒
看他，便要離開。
季少華見她要走便道：「ㄟ！姑娘！妳們這間藥舖服務態度很差喔！」于彩妍一聽，沒好
氣地回答他：「這位公子，我們藥莊只賣藥，替人看病，不做其他的服務。」
「喂！妳怎麼這麼說我，好像我是個飢不擇食的紈褲子弟一樣。」季少華對眼前的女子這
樣說他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她有點在意他。于彩妍見他還不肯離去，她也不想再跟
他耗著，提著還未整理的藥材要進藥莊內院，卻聽見後頭有人慘叫：「喔！好痛喔！誰能
救救我！」
彩妍見到少華痛苦不堪的表情，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善良的心並沒有因為冰冷的外表所
蒙蔽，連忙扶住他道：「你怎麼了，哪裡痛啊！」少華睜開一隻眼偷瞄，看到彩妍冰冷的
眸子中透露了些許殷切的模樣，便在心中竊喜，他撫著自己胸口道：「喔！我這裡好痛喔
！」彩妍依言要看看，發現是少華所指的是心的部位，馬上心有領悟，她這時知道她又上
了他的當，連忙推開他，卻被快如閃電的吻襲擊，這一個突如其來的吻讓于彩妍在這一瞬
間來不及反應，空白的腦子讓她來不及對季少華提出抗意。等到彩妍想施展自己的武學時
，黃敏正從逛到不想逛的市集回來，這一幕男女情愛的精心畫面並沒讓她錯過，摀著嘴，
瞪大她圓杏般的眼睛，心也跟著怦然心動。
當季少華得到他該有的滿足，彩妍這才回神，卻發現黃敏正站在一旁。季少華順著她的目
光，也瞧見了黃敏，便對她道：「黃大小姐，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黃敏故作輕鬆狀，「當然好啊！季大少爺，你偷情偷到我家丫鬟身上了，真是狗改不了吃
屎！」雖笑著回應，口氣中卻大有數落的味道。
季少華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狀，「大小姐這話可嚴重了，我季少華雖花名在外，可是風流
卻不下流。」
「可在我的認知裡，男人風流跟下流並無二異，何況光天化日之下就對我家的丫鬟做出這
檔事來，還說不下流。」黃敏倒是認為季少華是名符其實。
季少華眉開眼笑，「既然黃大小姐認為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不過讓大小姐看見我季某做
下流之事，敢問大小姐有何想法！？是不是在下還吻得不夠漂亮？！還請大小姐提供寶貴
意見，以供在下作參考。」此言一出，讓在一旁的于彩妍不禁想出言抗議，對於他的輕薄
無禮的行為，有些惱怒。
黃敏機敏地道：「嗯！想法倒是沒有，只不過在做下流的事之前，最好先把隱密措施做好
，以免又會增加閣下的花名。」
「關於這點謝謝提醒，真的是有勞黃大小姐費心了，季某謹遵教誨。」季少華雙手合十，
參拜黃敏。
黃敏見到季少華逗弄亞亞的樣子，冷嘲熱諷地與季少華的對話，正要告一個段落，她打趣
地道：「季公子，你就別拿我家的亞亞開玩笑了，她是我家的丫鬟，很怕生的。」季少華
見到黃敏就像見到了老朋友一般，雖然嘴上不討饒，但就在這個時候他上前就是給黃敏一
個擁抱，黃敏也很是大方，她本來就是不拘小節的人，對季少華的感覺就是是自己的親哥
哥一般親切。
于彩妍看這兩個人在這唱起雙簧，兩人一撘一唱，默契十足，簡直是天生一對，趁這個時
候進內院，少華見有人在也不好再攔，對這名女子，有著深刻的印象。
* * *
「爹！孩兒回來了。」季少華拎著藥包，進季廣琛的寢居。只見房內除了他娘在旁照料外
，季少靈及桃紅也在房內。
「哥！爹他又在咳了。」季少靈邊輕拍著季廣琛的背面，一邊對著季少華道。
「爹！你還好吧！怎麼咳得如此厲害？！桃紅，這是老爺的藥。」季少華一邊關心季廣琛
的身體，一邊對桃紅道。桃紅拿著藥就出了寢居。
季廣琛咳了兩聲後便道：「最近大概都是南風天，濕氣重，害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沒事的
。」
季少華雖聽了季廣琛說沒關係，但仍是擔心地道：「爹，你咳嗽的毛病一直沒有起色，我
和靈妹當然會擔心。」
「文慈，妳先和少靈先出去，我有話要跟少華有話要說。」吳氏允諾便與少靈出了房門。
「爹，你找我有事嗎？」季少華問起。
「少華，你長大了，應該二十有三了吧！」季少華一聽完點點頭。
「也該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少華，你覺得少靈這女孩怎麼樣？！」
「靈妹！？她很懂事啊！長得也是亭亭玉立的，而且很孝順，是個很好的妹妹。」季少華
對於爹忽然個她問起對少靈觀感感到有些奇怪。
「對！她跟你一樣都很孝順，會是個很好的媳婦。」
「爹！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聽到他爹說到這已經感到奇異非常。
「少華，我希望你能娶少靈為妻，幫我了卻多年的心願。」季廣琛終於把他的目的說了出
來。
季少華已經是一頭霧水，「爹！靈妹她是我妹妹，我又如何能娶她為妻？！」
季廣琛突然道出驚人之語。「少靈並非是我的親生女兒，你還記得在你小的時候，少靈她
突然出現，你那時不是也問我和你娘她是誰嗎？其實她是李瑒的女兒。」
「什麼？！」季少華對於爹的語出驚人，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一直以來他將少
靈視做自己的親生妹妹，從未懷疑她的來歷，如今卻得知她並非是爹的親生骨肉，心中不
知如何自處。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會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我也不想這個時候強求你，只是想先告訴你和
季少靈之間的關係，希望你心裡能有個心裡準備，因為我希望你能娶她。」季廣琛知道季
少華的感受，他願意給他時間去適應。
「爹！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會盡我所能替你達成，只是娶少靈的事恕我不能答應，我已
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很好啊！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
季少華加重語氣地道：「爹啊！就算少靈不是我的親妹妹我也不能娶她，我一直把當作是
親妹妹一樣，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這不會因為我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有任何的改變
的。」
季廣琛一聽到季少華對這件事情如此抗拒，體認到一時之間要少華接受他的想法是有困難
的，便將這件事暫且擱下，因為還有一件事要季少華去辦。
「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季廣琛將十六年前深埋在自己心中的往事告訴了季少華。少華
聽完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父親當節度使是多麼意氣風發，想不到其實也有苦處。只見他又
道：「當初為了自保，我帶著自己的部屬投靠河南招討使李銑，因而才能位至節度使。這
幾年下來，我一直問心有愧。」季少華想安慰，只見季廣琛又繼續道：「皇上對我的是降
將的身份自然心存疑慮，對我來說這是一件恥辱，到現在對我的仍是不信任。」
「爹！既然如此，不如辭官歸隱。」
季廣琛嘆道：「少華，爹也想過，但是爹一辭官，之前永王的舊部便會與我為難，爹自己
是沒關係，但是你怎麼辦？少靈怎麼辦？！少華，人在官場上也是身不由己的。」
「爹！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你打開桌上長方盒裡頭裝的東西。」季少華依言將其打開，只見裡頭是一把火紅色的劍
，外形也跟一般的劍不同。
「爹！這是？！」
「這把「赤烈劍」是我當初想推薦給永王的人所使的劍，想不到我的推薦也害了他家破人
亡…」季廣琛又道出了許多的心酸，讓季少華聽著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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