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駱冠宇一大早就來到醫院探視牛彥儒的情況,一進到他的病房才發現病床上早已收拾
乾淨。詢問在櫃檯的護士小姐才知道他已經早早辦出院。
一臉的不可思議寫在臉上,昨天夜裡的彥儒瞬間休克,一度危急,今日卻又不聲不響
地匆匆出院,連告知老朋友的義務都省去,虧他還為他擔心一整個晚上。現在他只能掛著
青綠的臉孔站在醫院門口。
彥儒拖著還有些許微痛的身體走在市區的街道上,他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
醫生也說檢查不出什麼毛病,只是要他多休息。
大白天,陽光普照,原本應該是充滿活力希望的一天,他卻意外的感到虛弱,走到公
車站牌前,揀了個座位坐下,他儘可能地讓自己還能有體力思索昨日自己的一反常態。
一台公車經過,透過公車門上的鏡子反射出自己的影像,眼前的牛彥儒似乎有些不同
。他驚覺這一切的轉變,原本淨白的臉白開始失去了光澤而呈現此許的黝黑,他不知道這
會不會是他的錯覺。
彥儒一進到他所居住的房舍,又是一陣徹骨的痛楚一股腦地直上眉梢,他痛苦地靠在
牆上苦不堪言,為了保持清醒,他想盡辦法讓自己可以正面對決這突如其來的巨痛,不一
會兒他整個人已經瑟縮在牆角,趴在地上蜷曲著,直至痛楚漸漸散去,他才有力量起身。
他進了廁所,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想不而短短的幾個鐘頭已讓他感到蒼老不少,頭髮
也失去原先的潤澤,心裡起了不詳的預感。
出了廁所,他瞧著剛被自己丟在一旁的牛布偶,走近將它撿起,望著它,他不禁有些
感傷。
易茗正抱著小白兔布偶在懷裡,靜靜地沈思著。易蓉進了她房間,見她發呆得入神,
手裡抱著是從昨天開始便從未離手的布娃娃,便問道:「妳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白兔
娃娃啊!?說!是誰給妳的?!」
「唉喔!姊!妳怎麼都不敲門就進人家的房間。」
「什麼啊!我有敲門啊!是妳自己沒聽到唄!」易蓉很快把責任推給了她。
「喔!」易茗這才收起詢問的口吻。
易蓉倒還是記得她先前想知道的答案,「對了,妳還沒回答我呢!」
「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
易蓉想得很精,「朋友!是不是上次替妳挨拳頭,又被妳放鴿子的那位朋友。」
「姊!妳怎麼說得好像是我欺負他一樣,昨天好歹我也還給他一個約會的機會。」
「喔!是是是,妳沒有欺負他!是我錯了,行唄!」
易茗知道姊姊喜歡有意無意地逗她,但是經過易蓉一提起彥儒,她倒是想知道他現在
在做什麼?
駱冠宇終於在河堤邊上找到彥儒,見他一個人的落寞,想用言語的輕佻使他開心,
「呵!你果然在這裡!你這麼不夠意思,離開醫院也不先通知一聲,害我白去了一趟醫
院。」
彥儒以沈默代替F回答,他一直凝視前方,對於冠宇的出現無動於衷。
冠宇見他沒反應,並不覺得驚訝,反倒有些習以為常,走近他的身邊,發現他的樣子
似乎有些不同,略為斑白的鬢角讓他顯得有些突兀,不禁問起,「彥儒,你的頭髮是怎麼
一回事?!是擦了髮膠是也不是?!」
彥儒總算有了反應,「被你發現了!很遺憾,這不是髮膠。」
冠宇聽得滿肚子疑惑,「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被搞得有些莫名,大概是我的好運到此結束了。現在老天爺要收回當初給我的年輕
,同時還要我我加還利息。」
冠宇有些為彥儒抱不平地道:「天啊!老天爺怎麼會這麼小氣?!怎麼會這麼不通人
情?!釋放出去的權利說收回就收回,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這對你來說,未免也太過
殘忍!」
「小氣?!殘忍?!我倒不這麼覺的,我很謝謝老天爺能讓我達成我的心願,經過這一次
的經驗,我終於能體會我過去年輕時從未享受過的青春歲月,是她填補了我我多年來夢寐
以求的心境,讓我的人生再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彥儒滿足地道著。
「天啊!聽你的口吻好像是你已經了無遺憾了?!你真的這樣覺得嗎?你覺得這樣值得
嗎?!」他聽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真的沒什麼好後懊悔的,是上天讓我認識了她,到現在我還是很開心,雖然不能再
和她在一起有些可惜,但我真的很開心!」
「那你今後怎麼辦?!你打算就這樣不見她了嗎?往後的日子你打算怎麼過?!」
「我當然還是可以見到她,只是無法再以年輕的牛彥儒的身份見她,她再見到我勢必是認
不出年老的我就是原來的我,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她,想排萬難的想見她,老天爺並沒有剝
奪掉我可以看她的權利,而且我也知道她愛的人是另有其人,她不會想年輕的我,這樣年
老的我也可以安心了。」
「你真的就這樣無所求嗎?彥儒,你真的就這樣放棄你對她的愛了嗎?」
彥儒喟然一笑道:「這是天意,天命不可違,我順從天命的安排,雖然我很不甘心,
但是至少我擁有了與她美好的回憶,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駱冠宇已經感受到牛彥儒刻意壓抑失意的心,勉強自己接受眼前既定的事實,對於他
凡事無所求的心態附加認命不抵抗,全然無任何的戰鬥力,不免有些為他憂心。
易茗已經一連好幾天沒在圖書館見到牛彥儒,心裡頭也有些抱怨,撥手機也聯絡不上
他,自從上次約會分手到現在都不曾看過他。她開始有些在意彥儒現在的行跡,成謎的他
始終令她好奇不已。
彥儒正在家裡倚靠著看得見窗外風景的位置,雖然窗明几淨,但他刻意選擇了陽光照
不到他的地方。手撥著頭已有些許斑白髮梢,心也跟著涼上幾許,他知道他再也無法再與
易茗面對面的相見。望著那隻牛布偶孤單的坐臥在椅背上,心中有著惺惺相惜之感。
天色漸暗,駱冠宇正敲著彥儒住所的大門,等了許久,才見彥儒開門,冠宇數落地道
:「你是了,這麼久才開門?!」
只聽彥儒懶洋洋地道:「進來後記得把門帶上!」替他開了門後,便轉身往自己原來
的位置走去。
「天已這麼黑了,你怎麼連燈都開啊!?省電啊!?」冠宇幸運地找著開關,接著道:「
彥儒,你瞧,我把誰帶來了!?」
彥儒還沒來得及去適應室內明亮的光線,一個人的身影已經站立在他面前。不是別人
,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易茗,兩人四目相接下,木然以對。
易茗看見他的枯老,幾乎不認不出來,但是從他的眼神形態,確實與彥儒有些神似
。而彥儒在完全沒有心裡準備的情形下見到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牛頭一轉,便道:「
駱賢姪,怎麼把這麼可愛的小妞帶來我們彥儒的居所來啊!?」
駱冠宇對他第一次聽到自己被人叫到的稱號有些詫異,他看著彥儒,不知他心裡打什
麼主意,只見彥儒已經快速地走向他並且將他要脫口而出的話硬是用手遮掩,並在他耳根
子輕咬道:「你這個人真是雞婆,過了這一關後我待會再跟你好好的算這筆帳!你現在最
好給我當啞巴!」
易茗不曉得這位老伯在做什麼,跟冠宇似乎不像是長輩對晚輩的態度,倒是活像個「
老番顛」一般為老不尊。
彥儒露出老人慈祥的面容對著易茗道:「呵!呵!人人都叫我牛伯,我是彥儒的大伯
,彥儒他最近出遠門替我辦事,所以暫時沒回來!」
易茗總算有些頭緒,恍然大悟地道:「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來來來,竟然來了就客人,地方小又髒,不嫌棄的話,就坐這吧!」彥儒說著說著就裝
起一副老態,到櫃子邊上取了一個坐墊,易茗見狀連忙回道:「牛伯,不必客氣了,我還
有事,先回去了。」
「不坐一會兒嗎?!」
「不用了,既然彥儒他不在,我下次再來找他好了,再見!」易茗說完禮貌性地行了禮,
便轉身匆匆離去,冠宇見她要走,本想跟上去的,卻被牛彥儒擋住去路,一臉神奇詭異的
眼神表情正看著駱冠宇。
「喂!彥儒,我可是好心幫你,不想再見你這樣頹廢下去才去圖書館找易茗的,我的赤誠
天地可鑑!」
「呵!你的赤誠差點把我害慘了,xxx!」
「喂!你從來就不曾說髒話的。」
「為了你,我算是破戒了!我今天沒一巴掌把你呼死,我就xxx!」彥儒說著說著已經一
拳過去,駱冠宇已經挨上一拳。
這陣子,彥儒的手機大部分的時間是關機的,很少開機。這會兒他才開機沒多久又響
起了,彥儒始終不願接起,因為他心裡清楚的明白,這全都是易茗called他的。
易茗最後又選擇了留言到語音信箱,這已經是她留給彥儒第十通的留言,她也不曉得
她為什麼這麼做。
彥儒又聽她的餘音,心裡已經有了盤算,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對是辦法,一個高中生是
無法負擔這龐大的電話費用,他必需跟易茗做個了斷。
他聽完留言不久,便撥了回去,易茗興奮地接起手機,「喂!彥儒,你那麼久的時間
到哪去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一個人窮擔心!」
彥儒在另一端聽得奇怪,他從來就不知道他的消失對於易茗來說是多麼重大的事情,
回道:「易茗,有些話我想跟妳說,我們約個時間吧!」
彥儒在駱冠宇幫忙化粧下,總算讓彥儒有了些回春的契機。
彥儒頭髮是冠宇提供的黑髮雕,臉上的皺紋用的是麗琴留下的粉底遮掩,冠宇又盡量
找了幾件青春洋溢的衣服,讓冠宇的外表瞬間年輕了十歲。
「這已經是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了,我想應該還算說得過去了。」
彥儒也不再要求,畢竟加工的東西只能擁有不自然的外觀,不便要求太多。
易茗已經早早地在等彥儒,許久才見到彥儒的出現。離相約的時間晚了十分多鐘,易
茗終於瞧見了彥儒的影子。
易茗有些埋怨道:「你終於來了!真是反常。」
彥儒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剛剛有事耽擱了。」
「說吧!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易茗洗耳恭聽。
「不急啦!我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可以嗎?」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有點餓了。」易茗的食慾被彥儒挑起。
「那走吧!我請妳去吃鍋貼。」
「嗯!」易茗大方地又挽起了彥儒的手,兩個人便往連鎖的鍋貼店走去。
彥儒想暫時忘卻自己所存在的缺失,與易茗在一起的時刻似乎是越來越少,他要珍惜
每一個與易茗相處的時光。
拋開了煩惱,彥儒與易茗共度了不錯的一個下午。傍晚時分,易茗問起了一件事,這
才讓彥儒把所有的美好硬是拉回了現實。
「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到底是什麼事啊!」易茗好奇地問,看著她無邪的笑容,彥儒
有些難以啟齒。
易茗看了他想說但又不想說的猶豫神情,知道他似乎有難言之隱。
易茗忽然道出了令彥儒意外的話語,「你不說的話,我倒是有話想對你說。」彥儒臉
上充滿了意外之情,眼睜睜地看著她。
易茗骨碌碌地眼神看著彥儒,貝齒開啟著,「我喜歡你。」
彥儒聽得有些意外,意外得有些寂靜,不該是該哭還是該笑。
易茗嚷道:「你那是什麼表情啊!這是什麼爛台詞啊!編劇會不會編啊!?我不想
演了。」她的抗議讓作者無奈,作者用虛空的眼睛看著她,對她道:「不行啊!妳是我的
第一女主角,千萬不能說不演了。」
「可是我演得很噁心,實在跟事實差太多了。」
「這只是一個故事,純實虛構啊!滿足一下現實達不成的事嘛!」
「不行,這實在太虛假了,我要提高片酬。」
「片酬?!我可給不起半毛錢!」
易茗要求道:「那我要聽歌!你唱給我聽慰勞一下!」
「好好好,我都依妳,那我唱『xxx的日子』的片尾曲。」
作者開始了勉強的歌聲,「閉上眼睛,滾過來,滾過去……。」
作者安撫好易茗的情緒,本戲再度開拍。
彥儒看著易茗的期待,懷疑自己的幸運,「妳喜歡我?!!」
易茗靦腆地點了點頭。
「不行,我們之間不會有未來的。」彥儒一想到現在的自己與她的年紀足以老到可以做她
爸爸,這份遙不可及的夢想始終都是一個夢。
易茗不解的問道:「為什麼?!你不喜歡我了嗎?」
「當然不是!」彥儒答得坦然。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拒絕呢?!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不好嗎?」
「可是我…」這個時候彥儒看見易茗閉上她的眼睛,下頷微微上揚,似乎示意彥儒吻她,
他因而語塞。
彥儒逃不開易茗她那誘人的紅唇,他漸漸地靠近,卻又與他心中的矛盾天人交戰。一
滴雨水滴下,漸漸雨的密度越來越稠密,彥儒也清醒自己,發現粧因雨水而混濁,因意識
而背對著易茗。
易茗見他的吻許久未曾落下而感到些許的失落,又見他背對著自己,心中更是有許多
疑問。她走向他,抱住他的腰間,側臉貼近彥儒,想藉此軟化他的心房。
彥儒驚異到這個轉變,他扮開她圈住的手,走離了易茗有一段距離,痛苦地道:「我
們不能在一起了。」
易茗在他背後喊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能。」彥儒話一說完便逕自離去,留下滿是疑問的易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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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0.85.46.36
※ 編輯: robertchen 來自: 210.85.46.36 (10/29 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