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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可以睡到深處無怨尤的假日，卻要比平常上課還早起床，真後悔答
應心渝去參加什麼鬼聯誼。
打了個哈欠，拉開衣櫥，大家聯誼都穿些什麼啊？愈輕便愈好吧！要去烤肉
總不會穿得多正式，拿了一件白色T-Shirt，套上我那千篇一律的牛仔褲和球鞋就
算整裝完成了。
到達學校，我瞇著眼要把馬路對面那鬧哄哄的一群人看個仔細，看到了幾張
熟面孔，是這團沒錯了，但是．．．為何有人穿得像是要去走星光大道呢？
望著自己身上的行頭，我不安地走向對街，還好，走時尚路線的人是少數，
多數人還是了解“烤肉”一詞的意義。
李明傑忙著聯絡及分配大家載送的物資，邱心渝小姐就跟在他身邊幫忙發
落，頗有賢內助之姿，完全把我晾在一邊，忘了我到底為了誰才答應要來充場面
的。
終於，要開始抽鑰匙了，阿傑把掌心堆成一個小山丘的鑰匙輪流拿給女生
抽，最後才輪到我，但還沒抽我已經知道剩下的那支是誰的鑰匙，因為人都走光
了，只剩下林正昇待在原地傻傻地望著我，雖然他的臉看起來很無辜，但是邱心
渝的臉看起來就像詐騙集團，很難相信這是個巧合。
反正我也不在乎給誰載，讓本來就認識的人載反而比較自在，一路上和大雄
談天說地，我發現，他不但沒有風雲人物該有的傲氣，家庭背景也出乎我意料之
外。
「我十歲的時候父親就生病過世了，我母親靠賣米粉湯養大我和哥哥，還
好，我哥很爭氣，現在已經是實習醫生了，我媽肩上的重擔也可以放下了。」他
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臉上流露著對母親的不捨和對兄長的驕傲。
「你也不錯啊！書讀得好，人緣也好，你不會輸給你哥的。」我真誠地說。
「是嗎？謝謝妳。」
林正昇似乎不太習慣聽到別人的讚美，只見他耳根子都紅了。
「你這麼優秀，應該常聽到這些讚美的話吧！」我有點詫異他的反應。
「也還好啦！不過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喔。」我低下頭不再作聲，試著不去想他這句話是否別有涵意。
我們的話題就此打住，一直到看見“鴛鴦谷”三個大字。
「耶！到了，到了。」大家一陣歡呼。
李明傑很盡責的在前面不停地說笑話帶遊戲，MISS邱則是負責在旁邊用崇
拜的眼神膜拜她的白馬王子，不時還發出咯咯的笑聲，真的很捧場。
有的人則是已經下水玩得不亦樂乎，雖然天氣已經帶點秋天的涼意，大夥還
是緊抓住夏天的尾巴，瘋狂地打起水仗。
一直到夕陽西下，晚霞落在水面絢麗奪目，大家靠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美
景，也當作是今天聯誼的尾聲。
「謝謝大家今天熱情的參與，希望還有機會一起出來玩，男孩子要安全把女
生送到家喔！各位再見，路上小心喔。」李明傑在前頭叮嚀大家，三兩分鐘，大
家一哄而散。
在回程的山路上濕氣很重，加上天色已暗，溫度下降不少，只穿一件T恤
的我有些冷，林正昇似乎察覺到我的異狀，把車停到路邊。
「對不起喔！我太粗心了，忘了多帶一件外套，我自己也只穿一件怎麼辦。」
他自責地頻頻道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啦，其實你坐前面一定更冷，還要幫我擋風呢。」我給他一個安慰
的微笑，沒想到天空卻轟隆一聲打了個雷。
林正昇趕緊拿出椅墊裡的雨衣要我穿上。
「只有一件雨衣，那你怎麼辦？」我擔心地看著他。
「我是男孩子哎，怎麼可以讓女生淋雨，何況天氣冷時我也照樣去游泳，不
會那麼容易感冒的。」他話一說完雨點馬上化為傾盆大雨，我們趕緊上路。
沒一會兒，他已經全身濕透，送我回到家，他笑笑跟我揮手道別，看著他離
去的背影，我有說不出的內疚。
接下來的那堂游泳課他缺席了，聽李明傑說大雄得了重感冒，我真感到過
意不去，心中也隱隱不安了起來，一方面是擔心林正昇的病情，一方面是，今天
只剩蕭柏彥可以帶大家練習！我平常總是老神在在混水摸魚，今天怎麼辦？
做完暖身操後，蕭柏彥先是集合點名，然後說要每個人游一趟五十公尺給他
看，他想各別觀察每個人的動作是否標準。
「各位同學，因為學期快結束了，我們的課程也都教過了，所以我希望在
期末考前先看一下每個人的程度，比較弱的同學，我會在這兩週特別加強輔導。」
媽呀！做人這麼認真幹嘛？我這次慘了，我根本就還不會換氣。
看著同學們一個個熟練地游到對面去，我的雙腳不聽使喚直發抖。
終於輪到我了，我抱著壯士斷脕的決心，硬著頭皮下水去，深吸一口氣後潛
入水中，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憋氣憋久一點。
我盡全力地打著水，想用速度減少換氣的次數，但發現這麼賣力氧氣消耗得
更快，第一次換氣頭抬不夠高喝了口水，第二次勉強有換到氣，但就這樣時有時
無，直到我嗆了好大一口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臭水，忍著想嘔吐的感覺，我只想快
浮出水面，但緊張讓我無法在水裡站穩，愈害怕就愈是往下沉，我掙扎著揮舞雙
手載浮載沉，心有不甘的想，我岳品媛居然會有在游泳池溺水的一天，誰來救救
我啊。
沒多久蕭柏彥就把我拉出水面，他神情緊張直喊我的名字。
「岳品媛！妳沒事吧？聽到我說話嗎？岳品媛！」他聲聲急迫地喊。
有那麼幾分鐘我無法言語，我想我是嚇呆了，直到心渝跑過來抱著我不斷拍
著我的背輕聲安慰著，「品媛，妳沒事了，妳沒事了。」我才慢慢回魂，看到一
臉擔憂的心渝和一臉怒氣的蕭柏彥。
「妳不會換氣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逞強？妳知道大家有多擔心嗎？」他用
前所未有的音量嚷著。
所有害怕，恐懼，委屈的情緒一湧而上，顧不得形象，我也強忍不住，哇的
一聲放聲大哭便跑進更衣室，我邊哭邊忿恨不平的想，要不是他要求我這樣做，
我會?到去害自己溺水嗎？幹嘛對我吼，討厭鬼，果然是個討厭鬼！！換完衣服
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游泳池，就像第一堂課那樣。
一邊走一邊掉淚實在不是我的風格，但這天的遭遇真的很倒楣，先是差點送
掉我才活了十九年的小命，然後還被自己喜歡的男生痛罵一頓．．．．．．喜歡
的男生．．．．．．
我喜歡蕭柏彥的心情直到此刻才確定，但卻是經由這種在鬼門關徘徊的瀕死
經驗才換來的，真令人生氣，我竟然毫無理由，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他當眾那
樣兇我，置我的顏面不顧，就算本來喜歡他，從他剛兇我的那一秒起再也不喜歡
了，我吸吸鼻子，唸唸有詞地痛罵他，討厭鬼，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我不
喜歡你，你這個大爛人，沒同情心，沒血沒淚．．．．．．
「岳品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停下腳步，蕭柏彥則是騎著機車停在我身旁。
「對不起，我的口氣太惡劣了，別生氣好嗎？」他的態度異常的低姿態，我
反而不知道如何回應。
「真的對不起，我想我是因為看到妳溺水被緊張衝昏頭了，我是真的生氣，
但是對自己生氣不是對妳，對不起。」他見我沒回應又連忙解釋。
「你幹嘛對自己生氣，你明明是氣我給你惹麻煩，還要你下水救我對吧！我
又沒要你救我，你幹嘛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兇我啊？」我真是標準的欺善怕惡，他
一道歉我反而怒氣難消對他兇了起來。
「我．．．．．．我知道是我的錯，我跟妳賠罪，妳先別生氣好嗎？這裡離
公車站牌很遠，妳先上車，至少讓我載妳回學校。」他祈求的眼神看來令人心軟。
但是，錯惹處女座的人該有所覺悟，就算心軟得要命，但是我們的嘴是很硬，
面子是很薄的，絕不會輕易妥協，應該說給我們下的臺階跟中正紀念堂有得比。
我沒理會他逕自又邁步往前走，他一直跟在旁邊不再說話，走了約莫一百公
尺，我終於受不了。
「不要跟著我好嗎？你這樣騎著車跟在我旁邊很危險耶，沒聽到一直有車在
按喇叭嗎？」我仍用不耐的語氣對他說。
「那妳上車。」他堅定的說。
我心裡開始猶豫了起來，若不上車他不知道要跟到什麼時候，若上了車，不
就代表他這種軟性強迫的爛招數奏效嗎？真不甘心。
「不管妳要怎麼罵我，甚至打我都依妳，只要妳肯上車就好。」見我態度軟
化，他居然說出一點都不符合他男子氣概該說的話，我有點詫異。
但我幹嘛罵他又打他，這樣太奇怪了吧！他剛說的那段話比較像男生祈求女
友原諒時說的話。
「我幹嘛打你啊！對我有什麼好處，你覺得我是那種兇巴巴會打人的女生
嗎？」在這種時刻我仍然想知道他對我的想法。
「當然不是，我剛是情急才口不擇言，我覺得，其實妳是很善解人意，很為
別人著想的女生，是表面故作堅強冷漠，內心卻很敏感溫柔的女生。」他看著我，
像要看穿我的心事，一席話擾亂了我心跳的頻率。
雖然知道那有可能是為了請求原諒而胡謅的話，但是內心仍然為之心動，真
的有人會看穿我冷漠的外衣底下有著什麼樣的一顆心嗎？
「我只是問你我像會打人嗎？你說一大堆幹嘛？你自認很了解我嗎？幹嘛
自作聰明？」話一出口，我就想收回，明明是想原諒他的，但是說出的話卻還是
得理不饒人。
這就是我最糟糕的毛病，總是害怕別人看穿心事而說出帶刺的話來，常常就
在別人等不到善意的回應離去後，才一個人後悔傷心。跟朋友吵架是這樣，跟家
人吵架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蕭柏彥不會想理我了吧，我垂下眼等待著他呼嘯
而去。
有兩分鐘，我們不發一語，只是靜止在川流不息的大馬路邊，砂石車轟隆隆
地經過惹起一片塵埃，他拉起外套擋在我的面前，我驚訝地抬頭望著他。
他的眼睛似乎進了沙，看似痛苦地拼命眨著眼，眼睛都紅了，淚流滿面，我
高築的心防徹底瓦解。
「你．．．．．．你的眼睛都紅了，我幫你把沙吹出來好不好？」我囁嚅著
說，怕他不領情。
換他驚訝地看著我，不過是神色痛苦的驚訝，他仍然流著淚。
「你這個樣子，人家會以為是我欺負你害你哭耶！」
「那．．．．．．就麻煩妳了。」他有點不好意思。
我把臉慢慢移近他，坐在機車上的他比我矮五公分左右，我輕輕地往他的眼
睛吹口氣，「有吹出來嗎？」我集中注意力想忽略這種親暱的氣氛。
「好像沒有耶。」蕭柏彥試著眨眨眼仍然皺著眉。
我接著又連續用力吹了好幾口氣，想問他好點沒卻瞥見他紅透的耳根，感受
到一陣溫熱的氣息吹到我臉上，我想，他剛剛都憋著氣不敢呼吸，現在才終於憋
不住氣，我倏地也紅了臉。
「好點了嗎？」我感覺得到臉上的燥熱。
「我．．．．．．」他看著我沒回話，我想他是在感覺沙粒到底還在不在。
我專注地看著他的表情是否有舒緩的感覺。
「有一次，我在便利商店等著載妳，可是妳遲了十幾分都還沒來，後來妳說
因為報告忘了拿所以折回去，當時我等不到妳很擔心，所以急著跑去教室找妳，
那時才發覺自己開始在意妳。我在游泳池其實很氣我自己讓妳處在那麼危險的狀
況，我想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讓妳不敢跟我說實話，還勉強著游那一趟，看到
妳溺水我急得心跳都快停了，看到妳嚇白了一張臉，我很自責，對妳口氣那麼兇，
是因為很擔心妳，很擔心妳是因為很在乎妳，很在乎妳是因為，我喜歡妳。」
沒想到，他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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