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不到三秒的時間，妳到浴室裡沖澡。水聲很劇烈。
沙發上幾乎沒有留存妳的身形，不知是妳過瘦，還是睡得太淺。
曾有段時間，特意比所有同事都晚走，明明手邊沒有十萬火急的公務，可就是想在空蕩蕩的黑裡獨處一段。留下來體會荒涼，我曾開玩笑跟朋友這樣說。
可荒涼，一旦不是自願的，就苦了。
一種酸麻不知從哪竄流起，不一會兒便清寒週身，那樣措手不及的苦。
水聲近如咫尺。
連你的體溫都還未曾自這間房消散，我卻已被急遽的荒涼淹沒。自根部齧蝕而起的荒蕪。
無聲而又喧嘩。
妳很快便沖澡出來，新鮮的沐浴乳香氛混著氤氳熱氣，率真得讓人心慌。透過穿衣鏡，我看著背後的妳，若無其事在電腦前坐下。
俐落的鍵盤敲擊，與分辨不出情緒的側影。
我一手紮起過肩的長直髮，回過身用另一手在桌上翻找綁繩。
而下一秒，我卻已經在妳懷裡。
長髮牽絆妳的頸項我的頸項，我不知放開妳的擁抱後還可以剩下什麼，心像是紮裹了千絲萬縷的藤，每一斬都是見骨的疼，遏抑不止的血。
而我們在疼痛中相擁。
我還記得妳將我拉進懷裡的力度，卻怎麼也記不清時間的遞嬗。
「我以為妳生氣了。」
妳仍擁著我，輕輕搖頭。什麼都沒說。
無聲。
妳是我最親愛好友苦戀已久的人，背負著歲月掩蓋不了的傷口。我也沒有把握救贖誰，只能陪妳一起沈。
但這不對。
於是我們只能相繼選擇凍結。一邊輪流冷凍這交流，一邊因心疼而回頭舔舐對方的傷口。就這樣無能為力地往返著。
這樣，根本不會有岸。
還不到終點，又反覆陷溺。有沒有辦法兩個人都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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