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我知道他們看著。
晨曦微露，山上的聲音逐一甦活，跟著光線一吋吋明亮起來。溫度也是。
跟突如其來的親吻不同，你的氣息和晨醒的腳步一致，悠長而寧靜。五味雜陳是慢慢走近的，甚或，早就候在那兒等我們意識。
不像是吻，而是纖細的溝通。
天漸漸亮了，遊客如雨後新生的芽陸續拔尖出來，好奇打量。
即便沒有睜開雙眼，可我知道他們看著。
像一把鑰匙，如果掌握了，就很難不去試著開啟什麼。而開啟那瞬間，你會知道有些事情已微妙地改變，而且回不去了。
挪移到另一度空間似地，那種改變似乎不影響現有，可本質卻不同了。
究竟是濃度不同抑或底線不同了？我不知道。可我們回不去朋友的那個初點，我明白。
你也明白。然你仍溫暖吻著我。
突然間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我也許不是最懂妳的人，卻肯定會是最關心妳的人之一。」分手時你這樣告訴我，像是拍拍閃著無辜眼神小狗的頭，那樣心疼又愛憐著的語氣。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堅強了呢？
我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你還很能哭，平時冷冷的的一個人，就這樣在我面前掉眼淚，說實話我還真的嚇一大跳。可又萬分感動。
那時你把臉埋在我剛洗好的柔軟髮絲裡，靠著我薄薄的肩頭輕輕哭泣。
你身體的重量我還記得，像是整個人的不安都寄放到我懷裡來了。絕不會讓你再這麼寂寞了，我那時是這樣下定決心的。
哎，怎麼就忘了呢？
究竟無意中我們忘記了多少決心？多少勇氣？
然那句對我來說充滿堅強力量的話，成為你遺留給我的護身符。
我知道此後再也不能這樣依賴誰，原以為挑起照顧對方責任的我，事實上不過只是在撒嬌。
「最後一次抱妳，好嗎？」
分手若干年因為北上考試跟我借宿的你，無聲地自我身後輕輕擁抱。
沒有理會我的掙扎，我感覺被你以前所未有的力氣環抱著。那種力氣雖不是會讓我疼的勁道，卻紮實得讓人想哭。
無望明明是一種無，卻最為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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