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一掌地刨著土,酒官靜滯的眼神像兩灘泥濘的死水,跪在野地只憑雙手,默默地
挖著墳。
那個坑在他看來能夠深不見底,能夠連他一塊兒埋進去,像他無止盡的傷心。
他轉首看向躺在一旁的繣眉,眼中泛著強烈的不捨與不忍。
他看清楚了,沒有曾讓他心煩意亂的遺憾、也無令他招架不住的狡黠,總是笑意盈然
的她,連臨終的笑容,都與她平日支頷柔笑的模樣毫無不同、與她嬌俏動人睇著他的
坦然同樣純粹……
眼是乾涸的,他應該,應該為她的永遠離去掉個幾滴淚的,只是那抹微笑的力量,強
大得吮盡淚水,不單佔據了整個眼瞳,甚至滿滿地與傷心一塊兒塞在胸口,抹不去。
強烈得……就像刻意要他記住她的甘之如飴而已……
指尖的鮮血從土泥縫隙不斷湧出新的色澤,他俯身將冰冷的她放入挖好的土坑裡,定
定的、好好的凝望她,沙啞的喘氣聲蹲在他耳邊,輾轉的心痛莫名深刻,難以抵擋。
一抔一抔的黃土,將伴她永眠此地。就在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讓她入土為安,她那
支從不離身的白玉笛,悄悄映入晦澀的眼底,浮上一層欺近淚澤的薄光。
依稀記得,由她吹出的笛音格外悠然醉人,拿來與任何奏樂者做比較,都是褻瀆了她
……許是因這只白玉笛的主人,就是個溫柔善良又率真的性情中人……
他茫然地陷落在回憶裡。
她是不是……總用它來阻止他殺害任何一條性命?如今她不在了,那麼善良的她定是
也不願見到他再沾血腥……
是嗎?
他親手葬了她,發了瘋似地在山林間找尋一塊最適合她的石板,刻下他不曾寫過的名。
他捨不得,讓她成了一塚無名墳。
又守了她一個日夜,夜露瑩瑩地沾滿了全身,當第一道晨曙初展光華,葉梢的露水無
聲凋零。
他削瘦的臉頰裁成光影兩分的半張愛恨,酒官緩睜開眼,依依難捨望了碑上的名最後
一回。
無論再如何想念她,她都不會回來了……
墳上多了兩把彎刀,代替他除在有生之年,亦能夠永永遠遠守護她,彌補他此生辦不
到的部分……也許,獨自躺在冰冷地底的她,不會覺得那麼寂寞,還能亭亭地綻著他
記憶裡永不褪色的笑。
掛在他腰側的雪白玉笛,與他一身囂狂的酒紅明顯格格不入。
通體雪色的笛身,正在升起的溫燦朝煦下,勻勻盪著若淚澤光。
時間從此分道揚鑣,在靜止的一方,有著另一方的腳步,延續結束的下一刻。
變了的時光,流轉依舊。
***
流浪的腳步漫無目的地來到皇城周圍,不遠處的騷動,讓酒官失焦的雙眼微動了動。
御林軍?閃身至一旁觀察情況的酒官,不自覺攏緊了眉。
「大膽欽犯!還不隨我等速速回宮面見聖上!」御林軍統領抄起矛,直逼某人頸項。
「我會回宮請罪,但不是現下。」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欽犯,不卑不亢的嗓音突兀地
溫文有禮,「我還有一樁心願未了……」
「放肆!」氣急敗壞的統領一腳將他踹向樹身,「你一名死犯還敢同本將軍談條件?
你忘了你是犯下穢亂宮廷、不可饒恕的罪嗎!」
他狼狽地爬撐起身,神色略顯倉皇地探向胸口,像在確認什麼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微鬆了口氣,然因御林軍統領一句穢亂宮廷,溫文儒雅的神態受了影響。
他無畏地抬起臉,「您可指責我的不是,但無資格侮蔑知更!」
「杜宇!」忍無可忍的怒吼與尖銳的鋒矛,再不留情地朝他刺去,「百靈郡主的名諱
豈容你這種忝不知恥的賤民直稱!」
酒官灰矇的眸忽地竄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在他自己察覺得到前,酒紅色的峻凜身影已
翻飛至兩方之間,一舉擋去數十支刺擊後,眾目瞠圓之際,抓起杜宇的衣領一躍而去。
遠遠拋開皇家禁軍,酒官在人煙渺然的城郊商道放下他,神色複雜萬分地打量著他。
「多謝這位壯士相救……」他虛弱一揖。
「杜宇!你是杜宇嗎!」酒官忽地激動打斷他,猛地扶住他的雙肩睜大眼喝問。
「壯士……?」他一愣一愣地望著眼前異常激奮的憔悴俊容。
「是我啊!你不認得我了嗎?」切切急問,瞳光熤熤閃爍,好似一個即將在悲傷中滅
頂的人忽見一只浮木,「你……還記得我嗎?」
「你……?」一再被這樣逼問,杜宇恍恍地打量起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一張童稚倨傲
的面容模糊地浮上腦海,那是他兒時最要好的友伴……「你是……酒官……?酒官?
老天!酒官,怎麼會是你!」
「杜宇……」百感交集的酒官看著他落魄的模樣,幾乎想不起他兒時翩翩有禮的溫雅
,「你怎會變成這樣……」
意外與兒時故友重逢的杜宇渾然沒去聽他問了什麼,「你不該在十年前就被抄家了嗎
?」
十年前,高坐六部之一的刑部尚書因貪污瀆職,所得的不義之財高達國庫五年的總收
入,大為震怒的聖上下詔九族連坐。
當時因經常入宮而結為好友的他們,身分雖有相當差距,一是刑部大人之子、一僅是
宮廷樂師之兒,卻不影響他倆的交情。那只詔書一下,不僅毀了他們一家光景,亦斷
去一份宮廷難得的真誠友誼,只是沒想到十年後,他們竟還有機會,見上最後一面……
酒官露出一抹說不上慶幸的笑。「我爹提早將我託給了人,逃過一劫。」
他爹貴為刑部尚書,卻私下與江湖第一惡名昭彰的掩日門有所勾結,在東窗事發前夕
,掩日門前任門主帶走了他,留下他們家最後一脈香火,單純與杜宇吹笛奏樂的酒官
從此消失,成就掩日門一名出色的殺手。
面對好友毫不造作的關懷,他仔細斟酌了一番說辭,換作之前,他絕不會認為殺手一
詞如此難以脫口,而今,他只覺得杜宇還是記得以前的他,就好。
體貼得沒有多加探尋他的難言之隱,杜宇多少也感覺到他那股淺弱的殺氣,及十年前
不存在的矯健身手,他了解地笑頷著首,眉宇間濃得化不開的愁緒,同樣也讓酒官陌
生而憂心。
「可我不得不問清楚,你落至這般田地的理由。」不似杜宇如此好打發,他語帶脅迫
地直問:「御林軍說你穢亂宮廷,是怎麼回事?」
望著他的堅決,杜宇苦澀地扯了扯淤腫的嘴角,懇切地看進他的眼。
「在我回答你前,你先能答應……替我完成我的心願嗎?」他笑中帶淚,沉刻得,像
在交代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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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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