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隱密的巷弄,罪惡的溫床,昏暗灰敗的視線與氣味,滋養種種不堪,低等的
羞恥心成了肥料,扭曲的價值觀、腐敗的道德感,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誤闖禁地,便難以脫身,除非你就是法則,除非你更強、更狠!
撲跌、碰撞、痛嚎、怒罵,所有能激發潛意識裡最負面能量的聲音,應有盡有,
一切人性裡最醜陋的黑暗面,在這裡無所遁形。
「啊──」
淒厲狂亂的尖叫,驟然在昏暗的街巷爆破開來。
兩道倉皇的人影連連踉蹌,逃不開多少距離就軟倒在地,死命爬撐起身,緊緊抱
在一起,猛然抬頭,死白的臉龐上蜿蜒著好幾道淚痕,將神智分割得七零八落。
「欸欸,還沒對妳們怎麼樣,就叫得這麼用力幹嘛?」,跟上來的人不三不四地
站定,慢條斯理地舔舔唇。
「你、你們……」隨之而來的笑聲強烈刺激著她們的胃壁,幾欲乾嘔。
帶頭的人蹲下打量著她們,皮笑肉不笑,「快點,拿出來,我知道你們城湘最近
要辦活動,身為高二的年級代表,身上不可能沒帶著收來的錢吧!快點!」
為什麼他們連這種事情都曉得?呼吸困難的她們,上下牙關不停打顫,難以成言。
「一挑就挑中肥羊,很行嘛。」
凝濘如沼的氛圍,忽闖進一串清晰的冰嗓,讓在場所有人皆大大吃驚,忙不迭轉
頭找著發言者,在哪、是誰!
冷酷的譏誚、過於鎮定的語調、甚至是那種太有把握的沉穩,與這種場景非但沒
有半分突兀,反而在渾然搭調之中,是極為出類拔萃的、睥睨一切的!
狄語奈拎著書包甩過肩後,緩步踏進混亂的場面裡。
「學、學妹……」認出她身上的制服,驚魂未定的泣喚,六神無主地哽在喉際。
她抬起淡眸,殺意如冰霜般凍結在瞳仁中心,淬出森森的冷光。
「喲喲!敢主動站出來?我早聽說過城湘中學以團結聞名,沒想到今天居然可以
親眼看見這種蠢蛋,自己來送死?」他直起身,完全不將這個臨時插手的女孩兒
放在眼裡。
「殷澤……哼,西陵高中給的消息?」她冷冷一笑,輕鬆地扳按著頸項,旁若無
人地越過跪坐在地上的兩位學姊,直接與他們面對面。
對方臉色明顯一僵,瞇起眼,遲疑地拖長了音調,「妳……跟學生會走得很近?」
她不帶感情地扯扯嘴角,走得近?他們巴不得她滾得越遠越好。
就在此刻,短兵相接!
亮晃晃的冷光自眼邊劃過,她眼明手快地側身一閃,以赤掌抓穩直往腹部捅來的
尖刀,倉促轉頭,「走!」
偷襲不果的傢伙狠狠將刀抽回,鮮紅色的血滴登時濺飛在霉澀的空氣裡,她低喘
一聲,手緊捏著傷口,溫熱黏膩的液體不斷湧出,無聲摔落出絲絲腥味。
「城湘中學的向心力真是令人好感動喔!」那人嘲弄地笑,沾血的刀子礙眼地甩
玩。
一塊黑影猛烈逼近,下一刻,他應聲倒地。
收回裝了鉛版的書包,她沒回頭,寒瞳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前方。「走啊。」
「可是……」別說拖行半步了,腿軟的兩人完全無法動彈。
對方的怒火終於被點燃了。這女人囂張個屁,敢動到他頭上來?
「你們的頭,有鉛版硬嗎?」她淡聲問,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再用到它的一天……
「妳到底是誰!」混混頭子抓狂地向前跨一大步,忍無可忍地咆哮。
那顆即將沉沒的夕陽異常火紅,晚霞在颯涼秋風中熊熊燃燒,往四面八方吐竄著
火舌,暈染開來的紅光,不甚均勻地糝在她身上。
他終於有機會定眼瞧清楚她的面貌。
那張清冷淡漠,不單只是熟悉的容貌。
「狄語奈。」
淡色的唇緩緩吐出一個個冰脆的音節,混亂的氛圍在瞬間僵凝,這個名字,宛若
禁忌,不得觸碰,亦不得靠近。
玄陽的兩名學姊驚愕地張大嘴,怎麼……會是她?!
混混頭子勉強撇開冷笑,「妳最近不是挺忙?還有時間充好人哪?」
「你花得了我多少時間?」她拂開頰邊髮絲,伴著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淡哼。
越是沒幾兩重的人,越容易被挑弄。
眾人一湧而上,她向後偏仰避過一拳,腿直掃向對方底盤,狠狠摔個他四腳朝天
,挺直背脊旋身,又快又猛的肘正中另一人胸腹,書包再一擊打碎他的鼻骨,痛
嚎失聲。
斜方一記膝擊隨後追來,她靈活地向後一跨,風壓險險擦過鼻尖及髮梢,他乘勝
追擊,而她正面迎戰,強接下那記硬拳。
顧不得手掌發麻,借力扯過對方重心,空著的一手捅往腋間,對方痛得縮起身,
她順勢將手一折,他踉蹌撲倒在地哀嚎,另一人則眼前一花,被踹中後腦昏死過
去。
手下們皆像被抽去骨頭般軟綿綿癱倒,眼睜睜看著的他怔愕地抬起頭,將牙咬得
喀喀作響,排山倒海的羞辱與惱怒鯨吞著所剩不多的理智。
向後一個空翻,她單手撐地翻身而起,漂亮狠戾的迴旋踢劈上另一人的後腦勺,
直接讓他暴突兩眼,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趁著空檔,她微微側首,直直撞進兩雙驚懼的淚眼,沒有安心、沒有感謝、沒有
任何一分放鬆,她才想彎身開口說些什麼時,就見她們如避蛇蠍般急恐恐地退後。
她僵了僵,一陣無預警的惡寒吞沒了知覺,想要別開眼,卻無法控制地將那些駭
怕看得更用力,然後不由自主深深鏤進腦裡。
「妳好可怕……妳好可怕……」恐懼終於潰堤,她們不知哪來的力量,顫抖地站
起身,跌跌往後,嘴裡喃著最傷人的誠實。
面對不懷好意的惡霸,她們逃不動;面對出手營救的學妹,她們卻使勁地逃……
她木然地看著她們流露出來的懼怕驚慌,掌心已然麻痺,瞳仁也悄悄罩上寒霜。
她摸摸手上的血,冷的。
好冷。
她的心,冷了。
算了。
一旁的混混頭子悄悄撿起地上的刀,倏然衝至她身後架上她的咽喉。
「狄語奈,妳要付出代價的……」手臂勒緊了喉,冰涼的刀身險象環生地擱在頸
側。
她淡漠地瞥過一眼,「能撂倒我的,只有葉月朗一個。」
「那可不一定!」銀光在眼前閃滅,轉瞬在她手臂劃開一道豔色。
淌血的傷口,她毫不在意,甚至在他鬆開箝制的空檔,她也無掙脫的意願。
「看我怎麼討回這筆帳……!」半瘋狂的他沒察覺她異常的麻木,只想洩恨。
「你去死吧。」蒼白的唇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五指掠住頸間的手臂,她毫無顧忌
地扯開、身微前傾,動作連貫地將他拋摔出去,刻意讓他腦門著地。
他驚惶地在半空中揮舞四肢,重重落地後朝天空瞪直兩眼,跑不遠的兩人愣在原
地,其他沒有動手的人更是嚇得屁滾尿流,推擠著想要逃走。
「學妹!」她們放聲慘叫。
天際已黑,定睛一看,急湧的鮮血染得左半身暗色一片。
將他摔出去時,刀身順勢劃過了頸畔,她對自己,一樣毫不留情。
不覺得痛。
嘰──長長的煞車聲尖銳刺耳,卻模糊不清。
慢半拍地,她緊按住傷口,滾燙的血液止不住地汩汩掙出指縫。
她疑惑地皺皺眉,像是不懂,為什麼她的血會是熱的?
學長!
驚慌無助的尖喊、雜亂的腳步聲,依稀。
路燈乍亮,死白的臉、妖冶的紅,被詛咒的顏色。
張皇踉蹌,慌亂的刀響零落。
哭嚷、啜泣、奔跑聲,越來越遠。
清亮的眼低垂,黯淡無光,冷沉的瞳仁,深不見底。
垂死邊緣的熟悉感烙上眼前,時空的順序在意識裡被扭曲,她跌回遙遠的死黑裡
,過去的狠戾陰晦取代了還不夠深的溫情,面對絕境的記憶,將疼痛與人性剷除
殆盡。
空洞的黑眸逡尋著,身體本能的反應超越知覺,鎖定獵物,聆聽自己的血流聲。
滿手腥紅,她撈起破損的紅磚,然後砸成粉碎。
慘叫、求饒,熟悉的聲音。
屁滾尿流、鮮血、狼藉,重疊的過去。
最後,應該死寂、應該放眼望去沒有人跡,最終。
她張手任碎石灑落,煙塵如紗,再彎身,完整的磚塊、冷冽的寒眸、沾血的柔荑
,朝著頭破血流的目標狠狠敲去。
一隻健臂急扯住皓腕,乾淨溫熱的氣息牢牢籠罩,拂過鼻間,少見的急切。
「語奈!」
令她留戀的嗓音。她記得,卻想不起來。
聲音的主人,喚那個名,用他的方式、他的聲音。
她的名。
繃緊的肌理還陷在過去,昏沌的眼漸漸眨散幻影,磚塊砰然墜地,裂了心。
她腳步虛浮地轉過身,難受地瞇起眼,眸光掙扎在現實與侵占她泰半時光的陰影
裡,只怪天太黑,她還來不及看得見是誰……
他觸目所及,是枯槁的白、痛徹心扉的傷痕累累。
他沒趕上,沒有,沒有,沒有……
「葉月……」過去沒有過去,似曾相識的痛楚,從碎裂的心頭一湧而上。
他登時渾身僵硬。
不,不對……不是他……是……
答案還未映現,再也支撐不住的她,兩眼一閉,朝無邊的黑暗倒下。
冷唯宸冰冷的雙手忙不迭接住她、抱緊她,未能細想,拔足狂奔。
宛若封進冰窖的心,脈動,難以估計。
用盡她最後一絲氣力的呼喚,在空曠的耳裡展枝開葉,回音嫋嫋。
那是……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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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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