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即將從秋分進入寒露，清晨的空氣已隱隱透著凍人的冷涼，人行道上枯黃的
落葉經過一夜累積，在風吹葉飛時，幾乎能夠輕易淹沒腳踝，撩弄凝遠的視線。
河濱公園運動場上的熱鬧與朝氣如一日，幾片飛翔在空中的金黃葉片，乘著清風
起起伏伏，款款降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我？我去問？！某處拔出一聲驚叫，恐慌地扭曲著表情。
對！就是你！少囉唆，快去！不耐煩的語調附加好幾隻長腿，齊心共力地把人踹
開。
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
回音殞落。
「欸嗯……我可以問嗎？」一個被打得滿頭包的高中生晃來冷唯宸身後，不好意
思地捂著左眼的黑青，「都這個時候了，你那個很厲害的搭檔怎麼沒來啊？」
擦汗擦到一半的冷唯宸停下動作，久久沒有回頭。
見他沒答腔，氣氛變得很尷尬。
「呃……」他僵硬地回頭，朝大夥兒求救。
打從狄語奈出現後，這幾個從未與冷唯宸攀談過、卻在這段時間跟他們倆混出一
點心得、一點感情來的球友們也紛紛湊過來，在他身邊圍成一圈人語雜遝。
「你們雖然老是一個先來一個後到，可也沒差這麼久過呀！……欸，幫我看一下
髮線有沒有分正？」一個拿梳子忙著整理頭髮，借不到鏡子還纏著別人檢查。
「是吵架了？啊哈哈哈！應該不可能吧？」有人乾笑，他們之間沒有那種波長啦！
「還是她出了什麼事？」這不知該叫做鐵嘴還是烏鴉。
冷唯宸無言地點點頭，蹲下將球收進球袋裡。
「啊──不會吧──」那些七嘴八舌一下子變得很有默契，一群人捧著臉大叫。
「她在住院。」他直起身，隨便爬過凌亂的髮，無奈低道。
「怎麼會這樣──」嚎嚎相連到天邊。
「跟……跟那天那些人……有關係嗎？」扯扯他的衣擺，那天撞見他們被圍毆的
幾人，小心翼翼地猜問。
冷唯宸按按眉心，「沒有。」
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沒有其他下文，看他毫無意願解釋，哀完的大家對看一眼
，自動自發就地蹲下，窸窸窣窣討論起來。
以前是這樣的嗎？杵在一旁的他靜靜看向空曠的天際，努力思考什麼時候打完球
後耳邊還這麼吵的？這簡直跟在隊上沒兩樣……
不一會兒，又有人湊過來探頭探腦，「你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
對他的面無表情已經習慣成自然，看現在這樣，完全想不起來這群人當初還怕他
怕到腦袋空白、四肢發軟。
他轉過一臉不解，「在一起？」他跟她有分開過嗎？
「沒有啊？怎麼可能咧？」那人相當慎重其事地皺眉，比他更納悶地搓著下巴，
自動將他的疑惑解讀成沒有，然後擺出工藤新一的招牌姿勢，再接再厲地開口：
「至少你一定很喜歡她對不對？」
「是啊是啊！你一定很喜歡她吧！」一大群應聲蟲又忽然集體出動，個個頭上都
像長了雷達，哪有八卦就往哪裡跑。
這已經是他在短短兩天裡第三次聽見類似的問句了。
「怎麼說？」他老兄再遲鈍也終於知道要問這三個字了。
族繁不及備載的心得立刻爭先恐後、七嘴八舌、排山倒海地湧來，險些讓他運轉
不及的腦袋當機。
他一手默默掩上臉，看來很是後悔。
毫無交集的答案驟然噤聲，靜悄悄地過了五秒鐘，他們一起將視線集中在那張冷
峻的面容上，說出一個其實最顯而易見的結論。
「因為她不在，你看起來好寂寞啊！」
冷唯宸怔怔拿下手，傻了眼。
他？寂寞？
＊＊＊
「大家辛苦了！」
夜掛彎月，星曜點綴，城湘中學的體育館傳出的打氣聲，為一天的練習敲下休止
符。
「隊長，經理她還好嗎？」
收拾整理告一段落，站在冷唯宸附近的幾名隊員，總算在憋了一整個練習時間後
，有立場提出這個大家都很在意的話題。
冷唯宸轉過頭，每一張他看得見的臉龐，都露出程度不一、但涵義相同的擔憂。
「你不去看看她？」跟他同年的藍沛隊友關心地歪頭問。
「她會沒事的。」他淡淡拋過話。
「啥……啥？隊長，你居然說得出這麼絕情的話？！」眾人當下歇斯底里起來，
十幾隻手朝他用力指控，「你不是喜歡經理嗎？」
「……」冷唯宸低頭輕嘆，全世界的人都約好一起說同一件事嗎？
還有，他去不去看她跟喜不喜歡她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我們都誤會了？不，怎麼可能！那樣還不叫喜歡，這個世界還有天理嗎？」
看見他不以為然的反應，一夥人惶惶不安地咬著拳頭，嘀嘀咕咕碎碎雜唸，就是不
肯面對事實……嗯，真實……呃，或者說是眼睛歪掉的現實。
懶得理這群人到底在想什麼，學乖了不多問的冷唯宸甩過書包就往外走。
「隊長！你回來把話說清楚呀！」猛然回神的幾人像顆跳蛋似的追出去，想到體
育館的燈跟門還沒關又跑回頭，再像討債般地殺過來，「你如果不喜歡她，幹嘛
一定要她來當經理……還跟學生會鬧翻啊！」
腳步一頓，他側過頭看著追得喘吁吁的他們，心口泛過一股異樣。
閻冽的話、左天凌的聲音、球友們的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張等著他的答案的臉龐
，此刻正在腦海不甚清晰地倒帶放送起來。
跑上這一段，幾個資深的藍沛生忽地恍然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他們怎全忘了，阿宸這個腦袋簡單的傢伙，根本不可能把這兩件事兜在一塊兒想
！他的思考模式裡，他們鬼扯的東西一點邊都沾不上嘛！
「怎麼說？」還是早上那三個字，還是不知死活地開了口。
狀況外的青舞小高一很有默契地把手一攤，「那還用問！不管經理在哪裡，隊長
你都可以一眼就找到她啊！」這可是他們觀察很久的心得咧！
「而且隊長你跟經理的默契超好！光是一個眼神就曉得對方在想啥，這哪是一般
人辦得到的？」玄陽的高二生用手指提高眼角，用一雙雙變形的鳳眼看他。
「還有，」等很久的藍沛老高三雙手盤在胸前，笑得一臉曖昧，聲音好輕快，「
自從小學妹出現後，阿宸啊，你看起來特別開心喔！」
特別開心？
他們說覺得寂寞的那個人……說的也是他嗎？
吃完晚飯，跟大家道……更正，大家跟他道別時，冷唯宸隨手一揮算是回應，但
走沒幾步，他帶著一張混雜恍然與迷惑的詭異表情回頭，看著那群還是吵死人的
隊友，各攤老闆們也還是鬥個沒完。
以前……他們有這麼自然輕鬆地跟他說過再見嗎？
依稀間，另一陣精力充沛的叫喊不期然地在耳邊響起。
──祝她早日康復喔！我們還等著要打敗你們兩個呢！掰掰！
有人雙手圈在嘴邊使勁地喊，有人在一旁邊跳邊揮舞雙手，初綻的晨光溫溫地灑
在他們身上臉上，涼風徐徐撩起他前額的瀏海，露出一雙專凝的狹眸。
奇了，他身邊似乎多了不少叫做朋友的人種？
──經理不在，感覺好怪好悶喔！真想念她帶來的飲料……啊啊！不要打我啦！
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啦！隊長……隊長救人喔──
中場休息時間還是一拳來一腳去的，那些以往離他有段距離的互動，忽然拉得好
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會主動想跟他打成一片了？
假設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以前……一直到不久以前都是，他經常看到的好像是
他們驚嚇的表情、手足無措的慌張，雖然他什麼也沒做，可是……
──唉呀！你們學校的事我們聽說啦！最後一定會沒事的，放心！阿宸隊長，她
出院後還要叫她一塊兒來吃飯喔！我做東！記得沒？
幾個老闆在旁邊嘰哩呱啦搶著發言，還多附贈好幾盤她平常會點的菜。
啊……他心一動，震驚地睜大眼。
是她。
是她的出現，將他乏善可陳的人際關係打破冰點。
他怎麼會覺得這麼理所當然？
雖然他覺得吵死了！可是她陪在他身邊後，他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熱鬧啊……
他好像從來沒想過她會有走開的一天，記憶裡也好，他身邊這個位置，也一樣。
一輛腳踏車在馬路邊停下，冷唯宸抬頭看著其中一層漆黑的樓層。
他好像一直將她溫柔的凝眸，視為轉眼就能望及的起點，也是終點，不曾改變。
低頭搔了搔髮，他好像一直覺得她的存在是生活的一部份，若要平等來看，他似
乎也不介意，成為她的那一部分。
嘖！是好像嗎？
等不到燈亮，龍頭緩緩轉向，孤冷的背影越騎越遠、越來越小。
原來，不是什麼事情都像他想的那樣，他們也不是可以這樣在一起得理所當然。
他們也是會分開的，他們的情緒是依靠在對方身上的……對方不在，就沒得藏了
……結果還要其他人來告訴他？
原來，寂寞；原來，開心；原來語奈，現在不在他旁邊……
原來，有那麼多東西藏在裡頭，有那麼多心情，他遲鈍得沒有好好看清楚……
他低啐一聲，抱著沉重昏茫的腦袋趴在龍頭上，思考實在不是他在行的事情呀！
冷唯宸攤開乾淨的右掌，出神地凝望著錯綜複雜的掌紋，爾後緊握低聲喃喃。
「我沒讓妳等那麼久過吧！」
快點回來。
大家，都很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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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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