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我這身裝扮實在太奇怪，我不能再讓人發覺自己的不對勁。也許便利商店的店員
已經發覺了？那店員看我的眼神很不尋常，難道我的異狀被看穿了？我不自覺地
用指甲緊掐自己的掌心，感到嚴重地焦慮。
我快速地走回自己的公寓，一面決心把鑰匙這種小事拋諸腦後，專心考慮我和枕
邊不速之客的關係。
關上大門，我坐在入口附近的階梯上，試圖讓自己恢復理智。
首先，我考慮的是，有誰知道我住在這棟公寓？我，經紀人和我的顧客們，此外
別無他人，甚至於我的男友也毫不知情。
那麼出現在我公寓裡的人有可能是誰？我盤算一下，理不清頭緒。最後我做了一
個很大膽的決定，我要再回房間去看看，反正現在我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我貓步似地來到三樓房門口，鼓起最大勇氣，轉開房門，朝裡面試探地望了一眼
又立即將房門掩上。我光只是這樣做，就緊張得心臟險險要破膛而出。
但是恐怖電影的劇情沒有發生，沒有突然冒出一隻手揪住我的頭髮把我拖進房間
。我背靠房門回想方才見到的景象，棉被好像鼓鼓的，那麼那人似乎還在裡面躺
著，沒有發生奇蹟自動消失。
我重複偷看房間的動作兩三次以後，稍稍壯了膽子，我決心走進去看看那人。我
躡著手腳，緩慢來到床前，輕輕掀開染紅的被子，這才看清楚，那人背部有好幾
十道傷口。
所以我終於確定棉被上的痕跡，是血。
紅褐色的血凝結在傷口上，我覺得臭味比我醒來之際所感覺到的似乎更加濃郁。
流了這麼多血，人應該是死了吧！？而且我還發現一件事情，跟我原先想像的不
一樣。我打算將這人翻過來看看臉孔的模樣，但為了小心起見，我走到書桌前拿
起沉甸甸的紙鎮，然後才走回來，用一隻手將這傢伙翻過身來。
空氣一瞬間像是停止流動，我看了那人的臉孔，愣住，等恢復神智時，還是很戲
劇性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根本無法知道這人是誰，因為，她的臉孔早已被人切爛，無法辨認。
我從公園走回來的時候，也曾經發過這樣的念頭。也許我自己是個殺人兇手，因
為我發現自己記不得我昨日做了哪些事，去了哪裡，又為何來到這棟公寓，我想
自己昨日應該沒有生意。
但一定要假設我是兇手的話，我究竟想殺誰呢？
如果我非得要幹掉一個人不可，我一定會立刻選擇繼父。事實上，如果殺了他，
我也不覺得我殺了人，因為他在我心目中連畜生都不如。可惜的是，我十八歲那
年，他也肝病爆發歸為塵土。來不及向他復仇，是我這一生的憾事，我一直在等
待脫離他魔掌的日子，但等到那天來臨，他居然嘲弄我似的先走一步。
就這樣，我的親人接連死去，就連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仇人也走了，我幾度灰心
得想放棄生命，但是同時心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脫，兩端情緒就這樣糾纏掙扎
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我選擇向生命妥協。至少，我安慰自己，我並沒有弄髒手
，我還有機會重新來過。我想就這樣讓暗不見天的日子完完全全地過去。
但若不是繼父，我還能想殺誰呢？也許我不知不覺，和經紀人或顧客起了衝突，
把他殺了，然後吃安眠藥自盡，沒想到未死成，就這樣迷迷糊糊醒來，忘了所有
事情？
然而這些假設現在都不成立了。因為我雖然不能夠知道死者的長相，但至少從她
胸前的隆起，我知道屍體生前是一名女性。
當時我驚慌過度，竟然完全沒有想到棉被裡可能躺著的是一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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