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為導兮，驚天石動。漠漠殘野兮，殤歌容容。】
直到這一刻，史紅湘才明白後面一半的預言到底意謂著什麼，前兩句述說他們這方
採取的行動，而後兩句則是描寫戰後的情景。
霧，如預期般出現，成功掩飾過他們最後的行動，三條長黑的油線從石牆牆角延伸
向前，像一條蜿蜒曲折的蛇一樣。
然後輕輕的點上火，三條火龍立時奔騰在草原之上，燃燒著高聳石牆，也穿越過堅
固石壁，燒出不曾止停的驚叫哀號聲。
大火將成王的駐紮地燒成一片火海，大家傷的傷、逃的逃，然而後無退路，前有敵
軍，他們就像是熱鍋中的螞蟻一樣，無處可躲。
最終他們到底做對還做錯，她……無法下個定論。
戰爭是殘酷的，這是千古不滅定律。
眼前這種情況，讓史紅湘想起曾經讀過的《楚辭‧國殤》，那描寫戰爭的殘酷與壯
烈，就好似現在呈現在她眼前的這一幕，鮮明又清晰。
從前的她在讀到那首辭賦時，還沒什麼特別感覺，只是囫圇吞棗強背入腦，過不了
多久就漸漸淡忘，然而現在卻有另外一種強烈感受，在她心中縈繞久久，始終無法將它
忘懷──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乎兮路超遠。帶
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果然誠如巫彭所說的，這場戰爭在她和韓星曄的幫助下終於結束，成王及其同黨接
連出降，宣告百姓們長年以來的勞苦也邁入終點，期待未來的太平盛世出現。
太平盛世？史紅湘不敢想像，因為她認為太平盛世不可能這麼快就會出現，勢必還
要有一段過渡期。
這只是邁向太平盛世的一段序曲而已，以後的路，還長得很。
和巫彭兩個人一起踏上成王軍營的殘墟，地焦了、帳毀了，前方的石牆也早就傾頹
不復原樣。
很難想像不久前這裡還是個軍事要塞。
四周濃霧猶未離散，所以她們得小心翼翼的向前行，以免不小心踩到散落一地的危
險物品。
荒涼，是此處現在的寫照。
看著史紅湘略顯哀愁的表情，巫彭柔聲問著：「覺得迷惑，還是有罪惡感？」
她毫不思考就回答：「難道妳不曾想過，我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戰爭是解決辦法
唯一的途徑嗎？」
歷史帶給她的教訓讓她知道，戰爭除了對掌權者有好處之外，其他的平民老百姓，
永遠是受害的那一方。
然而這種事還是不間斷的一直發生，沒有結束的時候。
「我只能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真理，而我們這些普通人，則是在各種失敗挫
折選擇中，去尋找自己所認為的真理。」
史紅湘輕皺雙眉，「我不懂。」
「妳不懂？」她體諒的笑著，「或許只有我這種見過滄海桑田的人，才能夠體會其
中道理吧。」
沒人能告訴你何謂真理，但你能告訴自己，你心目中所認為的真理到底是什麼，你
所想要的真理到底是什麼樣子。
這也就是……引發爭端戰亂的起源，不是嗎？
每個人認定的真理不同，就會產生衝突，而這，是無法避免的。
史紅湘很認真在思考巫彭這句話所隱含的深意，以至於兩人皆靜默無聲，之後巫彭
便引吭高歌，在這空曠廢墟唱出委婉動人的淒美旋律。
她所唱的歌，時而激昂、時而哀慟，就像是弔慰在戰場上死亡的眾戰士，期望他們
能遠離此肅殺之地，尋找一個寧靜樂土。
史紅湘一邊傾聽一邊問道：「這是祭歌嗎？」
「是呀，身為女巫的其中一項工作，就是替戰死沙場的亡魂祈禱，讓他們能夠脫離
這個世界的束縛，不再有任何牽絆，踏上下一個全新生命的旅程。」
「下一個全新生命？希望他們下輩子可以不需要再奔波於戰場之上，當個普通農夫
或許還能安穩過一生。」
「那可不一定，因為世事難料啊。」
「說的也對。」史紅湘不禁莞爾一笑。
世事難料啊，要不然她和韓星曄也不會莫名其妙的來到這種地方。
想想，來到這個地方也已經半年了，不知道原來的世界是不是也已過了半年時光？
驀然之間，一道褐灰色的身影竟藉由迷霧衝到她們面前，手中拿著短劍猙獰的指著
她們倆，「就是妳們，害我們戰敗的兇手，絕對不能原諒！」
那人早已陷入瘋狂狀態，也不管她們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雙手握緊劍就拚
命向她們揮過去。
「啊，小心！」史紅湘機警的抓住一旁巫彭，趕緊一起往營外的方向逃離。
「別跑，我要殺了妳們！」
巫彭邊跑邊回頭瞧著，「為什麼還有人留在廢墟裡，照理說戰俘應該都已經被我們
抓起來才對。」
「現在我們也管不了這麼多，還是想辦法逃跑比較要緊。」
她們今天是瞞著眾人獨自出來，所以沒有半個隨護的人在身邊，因此遇到這種危險
狀況也只有想盡辦法逃命，別冀望會有人出現救她們。
後面追逐的人越來越靠近她們倆，冷厲劍風頻頻刺向她們，巫彭眼見再這樣下去絕
對會被緊追不捨的他給逮到，連忙提議說道：「這樣好了，我們分頭散開，轉移他的注
意力，在這迷霧中或許能夠躲掉他的追擊。」
「好，就這麼辦。」
兩人隨即分散往兩邊分別逃離，過不了多久就消失在濃霧之中。
一頭闖進迷霧森林，熟悉的感覺又再次浮上心頭，史紅湘還記得，當初來到這個世
界的時候，她也像現在一樣，在迷濛的林中被不知名的人們追著。
然而上一次是在夜晚，現在變成了白天，林中一樣充斥著詭譎的氣氛，韓星曄依舊
不在她身旁，她只能漫無目的的盲目逃竄。
漸行漸遠，她忍不住停下來喘口氣，後頭早已聽不到緊迫急促的腳步聲，那個人現
在似乎不在她附近，所以才會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說老實話，這樣的氣氛讓她覺得詭異。
「不行，不能再逗留在這，我得趕緊回到阿曄身邊才行。」
她再次邁開步伐，卻早已分不清前後左右，四方的濃霧好像比她來之前更濃了，濃
到不遠旁的樹幹她都沒辦法準確拿捏它的距離。
害怕的心情再度萌生，她不想迷失在這森林裡，如果不快點回去的話，韓星曄是會
擔心的。
「算了，現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走走停停，她真的沒辦法確定自己該往哪走，只能憑著感覺往前行，向濃霧較少的
地方邁進。
漸漸的，霧開始淡化、消逝，林中透出銀白光線，她似乎看到森林的出口，就在不
遠的前方閃爍，迫使她又加快前進的步伐。
「太好了，終於找到出口！」
史紅湘連忙開開心心的衝了出去，卻當場愣在林子口，本來以為只要出了林就能回
到郢王的軍營，可是沒想到……
遠方山腳有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村落，一旁小木屋竹籬笆內，鬢髮早已斑白的老婦人
餵著母雞，她冷漠的看了史紅湘一眼，頓時驚訝表情寫在臉上。
史紅湘還記得，這個老婦人是當初他們在尋找迷神寨時，告訴他們迷神寨所在地的
那個人。
「怎……怎麼會這樣？」難道她又回到現代了？
她已經不知不覺的回到現代，那……韓星曄呢？
老婦人推開竹籬笆來到史紅湘面前，訝異的瞪著她，老婦人仔細從頭到腳觀察了一
遍，才慢條斯理問著：「妳是半年前來問迷神寨的其中一個人？」
「是……是呀。」
「真的是妳？太不可思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說不可思議？」
「因為就我所知，進入這片森林中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回來過，妳還是第一個我見到
從那林子裡出來的人。」
「我是第一個出來的人？」
不行，她必須回去找韓星曄，她不想兩個人就此分隔兩地。
史紅湘隨即轉身要向林裡跑，卻被老婦人給抓住，「妳想幹什麼？」
「我要回去！」
「別傻了，再進去只是死路一條而已。」
「不，我不信就這樣再也見不到阿曄！」
不顧老婦人的百般勸阻，史紅湘還是往林內深處疾奔，她才不管有什麼危險，只要
能回到韓星曄身邊，她什麼危險都無所畏懼。
然而，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她不管怎麼走就是走不出這座森林，而林中的霧早已
漸漸散去，消失無蹤。
不死心的她繼續在林內漫無目的的亂竄，希望能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景物，希望
能回到那傳說中的遠古時代，希望韓星曄能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前方的樹林又透出銀白色的陽光，史紅湘毫不考慮就向那頭奔去，當她衝出森林來
到一片大草原時，震撼人心的畫面才立時顯現在她眼前。
焦黑的地面生著錯落的雜草，地上到處遺落著刀劍陶鍋，手輕輕一碰，陶鍋就化為
塵土飄揚在空氣當中，她有一瞬間以為這裡是成王軍營的廢墟，但仔細一看，卻又和半
個小時前所看到的不一樣。
該怎麼說，之前她看到的那個廢墟可以看出才毀壞沒多久，然而她眼前的這個廢墟
像是經過歲月的摧殘，早已變得老舊不堪。
這裡瀰漫著一股森冷之氣，就算有陽光灑落卻還是陰沉沉的，好似這裡的時光是靜
止不動，呈現出一種死寂狀態。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迷神寨？」
史紅湘依循著她的記憶往前方探索，果然見到傾頹的石牆，然而這石牆早已變成散
落一地的石堆，上頭還長滿了青苔藤蔓，可以說是綠意盎然。
雖然這令人無法置信，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驚人的事實──
迷神寨就是成王軍營的駐紮地，然而現在的她，則是站在二十一世紀的迷神寨，並
不是遠古時代的廢墟。
她……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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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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