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魔女＃7》
「很久以前，我住在龍眠山腳下的小村落裡。」白鳥講完第一句，發現溫德
正專注地看著他，不知怎地，一陣比寒冰之神陪伴更甚的安全感猶然而生。
「小時候我很瘦弱，村裡龍人血統比較重的小孩，體格通常比我大上一倍，
所以我常被他們欺負。」雖然是難堪的回憶，但經白鳥說出口後，感覺就輕描淡
寫了許多。
「看不出來。」溫德能正常說出一句話時，就是嘴巴空了，所以她傾身向前
啃咬白鳥手上的肉塊。
白鳥突然瞬間將肉舉高，拿到溫德不可能咬到的位置上。
「喂！你做什麼？」溫德沒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舉動，吃驚之餘怒道。
「嘻……好像什麼小動物一樣……」白鳥笑了，如果不是溫德，他是絕不可
能對任何人做出這種玩笑的動作，就算對屬下親切，他也從沒同他們一起嘻嘻哈
哈，總是保持著自己的威嚴。
究竟為什麼面前這女人會讓他感到放鬆呢？難道是因為對方是個不拘小節
的魔女，所以自己便毫無顧忌了嗎？
「可惡，等我恢復魔力，第一件事一定要殺了你。」溫德氣得轉向裡邊，面
對篷車的帳幕賭氣。
「對不起。」看見溫德慍怒的神色，白鳥認真思索後，覺得自己真是開玩笑
開得太過，立即正色對溫德道歉。
對不起？什麼跟什麼啊？
溫德轉過身，看見白鳥道歉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噗——哇哈哈你這個蠢蛋，就連我沒有生氣也看不出來……噗哈哈哈！」
「妳沒生氣，那真是太好了。」白鳥溫和地微笑，將肉遞給溫德後，靜靜欣
賞她那一點也不優雅的吃相。
「後來呢？」溫德嚼一嚼肉，突然問。
「後來？」突然被提問的白鳥一愣，沒意識到對方是問怎樣的事情。
「你為什麼變那麼虔誠的？」溫德一副很感興趣的神情。
「嗯……有一天，我被一群年齡比我大的龍人小孩揍了一頓……」白鳥苦笑
著說。
「你也會被揍喔？」溫德脫口而出，但白鳥卻沒因此被打斷。
他靜靜陳述回憶裡發生的事，一切都好像才在昨天一樣。
「打死你，你這隻沒用的弱雞！」
「這裡是龍人村耶！死人類滾回家去吧！」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白鳥挨了一陣拳腳，直到對方全部走光，才按著瘀青的手腳勉強站起來。
自己這麼瘦弱，就算拼死命還擊，打在龍人身上也不過跟抓癢沒有兩樣，最
後他們只會打得更兇，還不如乖乖挨打比較好過。
他一跛一跛地走回家，但半途他又轉往另一條巷子，說實在他不是那麼想回
家的，每次才進家門，看見他那強壯的龍人老爸猛揍他人類的媽媽的畫面，只會
讓身上的傷口疼痛加劇。
要是我可以再強壯一點就好了，這樣不但可以保護自己，還可以保護我媽，
到時候就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白鳥低頭想道，想歸想，他趿拉的腳步仍在在說明他的無力跟軟弱，就連走
過的路人也不屑看他一眼。
該去哪裡好呢？
他走到巷道的盡頭，眼前是一條寬敞的路，過了這條橫向道路的對面有一座
神殿，雖不金碧輝煌，但庭院啄食的鴿子卻立時吸引白鳥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像尋求慰藉的所有人一樣，漫步走進鴿群，而鴿子竟環
繞著他，將他引領到神殿的大門前。
雖然只是一座規模尚可的神殿，但對年幼的白鳥而言，它宏偉高大的氣息已
深深震懾了他，所以白鳥便不由自主地踏上寶石藍的地毯，走向供奉寒冰之神的
祭壇。
四周的龍人祭司對著他指指點點，但白鳥完全沒有察覺，他所有的心意都被
祭壇上發出的冰光所吸引。無數冰結的霜柱正閃閃發著白光，從玻璃窗透入的光
芒不斷反射，讓整個祭壇充滿明亮的氣息。
因為實在太震撼了，年幼的白鳥忍不住跪了下來。
沒有任何的懇求和意圖，純粹只為了寒冰之神的崇高而下跪，這樣的行為在
成年人當中並不多見，但白鳥正在對所有偉大的事物都抱持尊敬的年紀，所以他
無視周圍眾人的眼光，自然而然做出行禮的舉動。
一道強烈的光芒照在白鳥身上。
他抬起頭，四周明亮得什麼也看不見，他非但沒有不安，卻感到雀躍與欣喜。
「天啊！寒冰之神顯靈了！」周圍的祭司叫了起來。
「快、快跪下！」「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天啊！」「喔——」
身後的話語聲離白鳥似乎相當遙遠，他虔敬地望著那道光，先前被欺負的痛
苦對他而言，就好像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一樣，彷彿只要這道光芒存在，就沒什麼
事情能為難他了。
「站起來，孩子。」溫和但響亮的聲音穿過白鳥心底，除了照做之外，他再
沒別的打算。
「我是寒冰之神，法拉史約爾。」聲音說完，停頓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鳥……白鳥．洛栩。」白鳥呢喃道，雖然很小聲，但他相信寒冰之
神絕對聽得見。
「白鳥．洛栩，你願意成為寒冰之神的騎士，畢生為我效力嗎？」寒冰之神
帶有威嚴的語句，響徹整個神殿，不只白鳥，周圍的祭司也聽見了，不曉得多少
人在心底抱怨，為什麼寒冰之神不選我呢？
「我……我行嗎？」
笨死了，直接回答願意不就好了。
白鳥在腦裡因著說錯回話而自責，但他真的什麼能力也沒有，為什麼寒冰之
神會這麼問他呢？
聲音並沒有回答，但周遭刺眼的光芒逐漸凝聚，當所有光點重疊在半空中
時，形成一個明確的形體。
那是把細長的軍刀，刀鞘上鑲著寒冰之神的雪花符記，不知是經由反射還是
劍鞘上本身的力量，使它散發出淡藍色的光暈。
「收下它。」寒冰之神命令道。
白鳥顫抖著雙手，接下橫躺在半空中的賜予，一時間他不知該怎麼表達心裡
的恐懼與感激。
一陣冰冷從心口貫穿至耳際，他沒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若不再跪
下來，很可能會當場昏倒。
「戴著這個墜飾，你就能隨時聽到我的聲音了。」
「去吧，我的騎士，去戰勝整個世界吧！」
光芒消逝之後，所有人，包括白鳥，仍繼續伏在地面，尤其是白鳥，他的身
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那令他顫抖的感受究竟是恐懼還是寒冷。
不久，一位祭司模樣的龍人朝他走了過來，將一段帶有細小圓葉的藤蔓遞給
白鳥。
「戴著它吧，否則你的身體承受不了祂的神力的。」
「這是……」白鳥望著面前的龍人，雖然維持龍的樣貌，但他溫和的眼神看
起來一點也不恐怖。
「我們服侍寒冰之神的人，都必須配戴這種隔絕冰冷的芊草，否則凡人的肉
體若承受太多寒冰之神的神力，不管是龍人還是人類，都會結凍致死。」祭司說
完，替白鳥將藤蔓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謝謝，請問該怎麼稱呼您呢？」白鳥禮貌地問，邊行禮道謝。
「我是寒冰之神的主祭亦茲，但是說實在的，應該是我向您行禮才是。」亦
茲低下頭，躬身對不知所措的白鳥行了個標準龍人禮，「對於成為寒冰之神騎士
的人，見到他就如同見到寒冰之神的化身，唉……為何我就沒此種榮幸呢？」
白鳥環顧四周，才發現所有的龍人祭司都在向他行禮，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
麼做才好，只能握著寒冰之神賜予的軍刀，楞楞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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