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最後一天魔女(9)/完

[SylvaF (林霧)]

《最後一天魔女＃9》

　　溫德踏著雪，好不容易走到營區的崗哨附近。
　　她藏身一棵枯樹後頭，看著崗哨旁巡邏的飛龍正四顧尋找生人的氣息，心底
不免驚慌起來。
　　之前她用隱形輕而易舉地通過這裡，現在非但不能隱形，她連一點防身的能
力也沒有，就算要繞行樹林，漆黑的夜裡要是不小心踩空，很可能直接滾下山去，
她背對著來往交接的龍人士兵，伸出凍僵的雙手，朝上頭吐了一口暖氣。

　　「什麼人！」一個眼尖的守衛發現溫德比樹幹還寬的藍色衣物，大聲喊了起
來。

　　被發現了……
　　溫德縮緊了肩，不知該不該跑。

　　「喂！你，給我過來！」另一人朝她喊道，緊接著幾個持刀的士兵迅速朝她
走去，溫德想都沒想，竄出樹叢，正對著眾人發出一聲大喊。

　　「Essciber'Lafu'dehunG！」

　　「是魔女溫德，小心她的魔法！」
　　「快找掩蔽，我還想活命啊！」
　　「派、派出飛龍攻擊……」

　　她一如往常地念出咒文，士兵們驚慌躲避，溫德趕緊轉身就跑。
　　這招雖然有效，但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原先駐守在塔上的飛龍正以迅雷不及
掩耳的速度朝她追來，她凍僵的腳掌一沒站穩，便失足摔在地上。

　　嘎啊啊啊啊啊——
　　發出足以讓人聞之喪膽的尖嘯，翼龍銳利的尖爪襲向溫德。
　　溫德驚險地滾向一旁，但利爪仍狠狠踏中她原本就受了傷的左臂。

　　好痛！
　　溫德連哭喊都來不及，翼龍的右爪一翻，將她甩向半空，她闔上眼，想像自
己被利齒咬碎的畫面。

　　不行啊！伏埃爾那個笨蛋要是知道我被龍咬死，肯定會發瘋的！
　　溫德睜開眼，就在落到龍頭位置之際，她一個翻身，右手的短刀筆直刺入翼
龍左眼。

　　嘎啊啊啊啊啊！
　　翼龍痛苦地掙扎，將溫德甩落地面。

　　完了，從這個高度，要是摔到地上，肯定沒辦法再跑了。
　　溫德四顧想找個緩衝的物品，但披在身上的衣服早在彈上半空時被甩開了，
就在她決定用肉體承受地面撞擊的同時，一輛馬車衝過崗哨，正巧將她承接在車
頂上。

　　「呀……」溫德翻滾了幾圈，緊緊抓住篷車，才沒掉下來。
　　「快進到裡面。」
　　兩匹馬拉的篷車正疾馳著，白鳥從駕駛座躍上車頂，將幾乎失去重心的溫德
攙進篷車內。

　　「幹麻管我！」溫德雖然痛苦，仍用毫不認輸的話語斥責白鳥。
　　「到處亂跑，妳不想活了嗎？」白鳥從駕駛座上轉身怒喝，眼神中透出的殺
氣，讓溫德不敢再同他頂嘴。

　　這是這兩天來，她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的模樣。
　　就連被她殺死的時候，白鳥也只是平靜地笑著，為什麼現在會露出這種表情
呢？

　　溫德想起伏埃爾，她每次不小心受傷，伏埃爾的臉色都會變得很沉，好幾天
不跟她說話。

　　「有受傷嗎？」白鳥背對著她問，溫德看向左臂，血肉模糊一片，她根本不
敢試著挪動它一吋來確定骨頭有沒有折斷。
　　白鳥沒聽見溫德回應，立即轉身查探，看見溫德痛苦地按著傷口的神情時，
不知為何心口一陣疼痛，他的眉間登時縮緊，眼神中透出一股擔憂。

　　溫德見白鳥銳利的眼神轉為痛苦，大感驚訝。
　　難道這人真的這麼在乎我？
　　寒冰之神再怎麼愛管閒事，也不會命令白鳥做出這種表情的，而且他生氣的
神態，跟單純執行寒冰之神任務時完全不一樣。
　　她一直以為白鳥總是能冷靜地面對一切，因為有寒冰之神做靠山，他沒什麼
好怕的，也沒必要生氣。可是現在他的表情……完全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老神在
在的上將，難道她對白鳥建構的既定印象是錯的嗎？

　　白鳥從駕駛坐上跳進篷車裡，溫德以為她又會像先前那樣對寒冰之神祈禱，
但他只是迅速替她包紮傷口，冷冷地命令道。
　　「妳去駕車。」

　　「什麼？我手斷了耶！」溫德難以置信地望著白鳥的雙眼，但他的眼神異常
堅決。

　　「快去！」白鳥怒吼道，聽見這麼冷酷的嗓音，溫德險些哭了出來，但她只
能忍著淚聽從他的命令。

　　就在溫德連滾帶爬地用右手攀上駕駛座時，身後傳來嗤的一聲。
　　她轉頭一看，一隻龍爪就這麼穿透篷車，直搗她先前窩著的位置，白鳥拔出
軍刀，穿透篷車往上一刺，才教那隻龍爪離開。

　　「專心駕車，不要回頭！」白鳥回過身，見溫德正盯著自己，又大吼了一句，
從她身旁迅速攀上車頂。


　　蜿蜒的下山路上，幾個士兵騎著馬朝他們衝來，速度明顯比篷車快得多，天
際閃著無數隻飛龍，都以篷車為目標滑翔而來。

　　一騎士兵已然趕過馬車，待白鳥清楚看見對方的長相，發現是認識的同僚
時，他正揮刀砍向溫德。

　　「住手！」白鳥跳到溫德身旁，俐落地擋下對方的刀。
　　「白鳥！你竟然……」對方見白鳥背叛，憤怒與驚訝寫滿了臉上。

　　「殺了他。」寒冰之神下令。

　　白鳥穿過對方持刀的空檔，一個擊刺，軍刀狠狠貫穿同袍的喉嚨，失去生命
的軀體立時跌下馬背。
　　溫德轉頭，恰巧看見白鳥冷酷的神情，但當他回頭看向她時，眼神又轉為溫
和。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白鳥說。
　　「又是寒冰之神叫你做的嗎？」溫德冷笑道。
　　「不是。」拋下這句，白鳥再度躍上車頂，一頭飛龍正用利爪攫向篷車，他
朝上方突刺，一刀正中飛龍的心臟，滾落地面的飛龍同時撞倒幾位騎兵，他們再
也追不上篷車了。

　　太好了，應該可以安穩逃離這裡了。
　　白鳥望著益發遠離的敵人，深吁口氣，回到溫德身旁。

　　「妳想回自己的陣營嗎？」他故作無事地問。
　　「開什麼玩笑，這車只要一接近盟軍的範圍，我們一定會先被亂箭射死！」
溫德沒好氣地說。

　　「抱歉剛剛對妳那麼兇，我只是……」白鳥還沒說完，右方襲來一隻龍爪，
朝駕駛座抓了個空。
　　「怎麼還有？」溫德驚叫道。

　　「牠肯定是抄近路過來，抓穩韁繩，我來想辦法！」白鳥喊完，才意識到自
己與龍的距離已經近到不利防守，他拉住篷車頂端的撐桿，想盪到側邊，引開龍
的攻擊。

　　但在白鳥做出那個動作前，鋒利的龍爪早已貫穿他的軀體，他匆忙間胡亂刺
了幾刀，都沒刺中，耳邊只聽見溫德驚叫的聲音。

　　「白鳥——」
　　「不要管我！」他左手仍緊緊抓著車頂，但龍已然站立在篷車上方，現在除
了棄車逃走外，再沒別的辦法。

　　白鳥按住胸口，刻意不理會隨馬車奔馳而流竄的血跡，他用最後的力氣跳到
溫德身旁，拼死命抱住她。

　　「白鳥？」
　　溫德還沒回過神，兩人便同時滾落山崖，馬車承受不了龍的體重，被狠狠朝
他們的方向甩下，碰碰撞撞地跌向谷底。

　　一切都停頓之後，溫德驚魂甫定，她用力掙脫白鳥的雙手，發現他胸前好大
一片血跡，她解開白鳥胸前的鈕扣，一個深邃的窟窿圍繞勉強跳動的心臟，折斷
的肋骨甚至有幾根已暴露在外。

　　「白鳥？白鳥？這點小傷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的，不是嗎？」溫德輕拍白鳥
的臉，卻發現他耳際的墜飾已不再發光，那表示寒冰之神的神力不再降臨在白鳥
身上，是以胸前的傷口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

　　「你這個蠢貨，都叫你別幫我了，現在弄成這樣，是要我怎麼救你？」她怒
聲罵著，咒罵卻逐漸成為哭喊，溫德止不住嗚咽，隔著淚水打量周遭的情況。

　　滿地的落葉上沒有積雪，四周是她從未見過的雜木林，但這一切認知對目前
的情況完全沒有幫助。

　　「法拉……史約爾……救我……」白鳥緊閉雙眼，迷茫之中用氣聲說了這一
段話。
　　「白鳥？你醒了嗎？快回答我，白鳥！」溫德趕緊握住他的手，但不論她怎
麼叫喊，白鳥仍沒有回應。
　　她突然覺得好氣，這個寒冰之神，把她的法力收走，讓她變成一個沒用的廢
人。如果今天能她使用魔法，白鳥根本不可能傷成這樣。明明是寒冰之神造成的
錯誤，事到如今祂仍不肯出手幫助白鳥，真是太過分了！

　　「天殺的寒冰之神！你的騎士就要死了！難道你都不管的嗎？」溫德大聲喊
道，但除了風吹過樹林的嗡嗡聲外，她什麼也聽不見。

　　溫德再次低下頭，看著失去意識的白鳥，他的神情是那麼安祥，跟第一次被
她殺死時一模一樣。
　　這個人，就算知道自己會死，仍堅信著寒冰之神，所以才能這麼平靜的，不
是嗎？

　　為什麼，她明明一直百般刁難他，白鳥卻從沒因為她的話語放棄，甚至願意
以生命保護她到最後一秒。
　　只為了自己這樣的，不懂得為他人付出的魔女，甚至連被愛的資格也沒有，
真的值得他這麼做嗎？

　　溫德哭了，要是她能做點什麼就好，就不用白鳥為她而死了。
　　「法拉史約爾，我求求你，救救白鳥……」她抓著白鳥的手，想試著為他禱
告，但淚水卻淹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白鳥仍舊無意識地倒在地上，微弱的生命正痛苦掙扎著，完全沒聽見溫德的
禱告與哭泣。
　　過了不久，溫德才想起自己該回去找伏埃爾，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無法放白
鳥自生自滅。
　　不能把白鳥丟在這裡，她必須救他，就算沒有寒冰之神的幫助，這傢伙也算
是半個龍人，沒那麼容易死。

　　溫德打起精神，朝山谷走去，篷車內應該還有殘留的衣物，可以替白鳥包紮
傷口，不過得先找到車子的殘骸才行。
　　她一跛一拐地走著，還要格外小心別被樹枝刺傷腳掌，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走
到谷底。

　　掛著枯葉的殘枝隨著溫德的前進逐漸轉綠，一開始，她並沒有心思察覺這樣
的變化，但當她走到深谷中心時，才意識到有如此不同的場景在等待著她。

　　在這嚴冬季節裡，四周竟一片春暖花開的景象。
　　溫德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景緻，她可以感覺到，這裡被極強大的魔力包圍
著，她穿過生氣蓬勃的灌木，走向湛藍的湖面，湖水一點也不冰冷，她自然而然
地走進其中，洗滌傷口的血跡。

　　突然間，一股流動如水貫穿溫德的身體，她的魔力又恢復了，是經由這個聖
地的泉水而恢復的。
　　她感到難以置信，試著用魔力包覆住身體，就在那透明的薄紗緩緩出現時，
溫德掉到谷底的情緒也隨著恢復成自信。

　　她興高采烈地奔回白鳥倒臥的位置，用法術輕易治好了白鳥。

　　「溫德？」白鳥一睜眼看到溫德，露出安心的微笑。
　　「不然你以為是誰？難道還會是寒冰之神救你嗎？」溫德嘲笑地問。

　　「如果不是寒冰之神，妳的魔力有可能恢復嗎？」白鳥笑得很開心，他坐起
身，緊緊抱住溫德。

　　「都這關頭了還死鴨子嘴硬！真討厭」溫德羞紅地別開臉，任憑白鳥滿足地
將頭埋在她的頸間。


（最後一天魔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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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0.35.12
→ nixon:這...就這樣沒了哦  ~.~
推 nixon:跟伏先生的後續也沒交代完啊
→ nixon:寒冰之神叫他救魔女的梗也沒舖完啊, 要不要再寫10篇
→ SylvaF:XDDDD 後續接到另一個故事啦(可是我還沒寫...被揍)
→ SylvaF:而且，寒冰之神沒交待白鳥救她啊XDDDD
推 nixon:更正一下是寒冰之神叫白鳥讓魔女當他配偶的梗, 為什麼啊??
→ nixon:想做龍人魔女混血試驗?
這個嘛……寒冰之神自己也沒說，
我們只能揣測白鳥如果沒找溫德做配偶就會光棍一輩子超恐怖的
我想寒冰之神應該也不會希望自己虔誠的信徒過這麼悲慘的生活
→ nixon:期待原PO的下一部XD
推 william5h:等原PO補坑+1
→ SylvaF:謝謝啦，結果我主線都沒寫完就在寫支線這樣XDDDD
→ SylvaF:心虛啊！對主線有興趣的人歡迎來非官網偷看XDDD
→ SylvaF:龍人國的怪物公主裡面應該會有溫德跟白鳥的劇情吧(喂)
→ SylvaF:可是我還沒寫到那邊(被讀者+白鳥揍)
→ SylvaF: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會跟沙勒一樣被揍成扁臉龍人的orz
※ 編輯: SylvaF          來自: 218.170.40.253       (03/22 1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