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從落地窗外投射進來，我很不習慣的遮掩住雙眼，方才天氣還
是陰陰的時候，我還能看見落地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呢。她說過，要我多注意他
們的表情，那是最真實的一面。順利的抵擋住陽光，但我卻感覺到一絲更耀眼的
光芒，透過折射原理照到我這邊。
一道銀光，在我看來是更礙眼的銀色光芒。
隱隱約約，答案有了。
『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他們，有些人在笑，也有些人表情非常嚴肅，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那是因為他們的心情不一樣，所表現出來的自然不一
樣。一個人最真實的心情，都是寫在臉上的，當然，除了那些習慣把心情掩蔽起
來的人外。』
我倒吸了一口氣，麻痺的感覺從背脊蔓延上來，直達頭皮。她是那麼的了解
我，總是很輕易的戳破我的謊言、猜透我的心思，在她面前，我完全沒有任何障
蔽可言的。
小武說過，馜馜是一面鏡子，一面能完全反映出我內心真實面的鏡子，而我，
卻不是她的鏡子，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她能輕易的猜透我，但我卻不行，就像現
在一樣。
我完全不曉得她的想法。
這裡是古典風情，馜馜在我面前。
「你……過的好嗎？」她問的很小心，很小聲，像是怕驚動到會吃人的大野
狼一樣。
不過我不是大野狼，她也不會是小紅帽。
「馬馬虎虎。」
「那……就好。」
噤聲，不言語。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會令我窒息作嘔的氣息，稍久，我才能辨
出，它叫做悲傷。什麼時候，我跟馜馜之間變的如此生疏呢？什麼時候，她那明
亮的雙眼定在我身上時不再透露出關心的眼神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自己去察覺，因為不會再有人提著一盞明燈在我面前，指
引我未來該怎麼走。是的，我曾經非常依賴馜馜的存在，我曾經天真的以為半年
的期限永遠都不會到，但這些『曾經』終將不再。
「馜馜，我真的覺得，妳對我變的好多呢。是因為我太任性嗎？還是妳受不
了我？我相信只要妳一說，我就立刻可以改的，就像以前一樣，妳會一直糾正我，
直到我變成新好男人，不是嗎？」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我期待，她會點點頭，然後笑的告訴我之前的冷漠都是故意的。
「平生，我……，很抱歉。」
一句抱歉，可以包含著許許多多的原因，她可以為了之前對我冷淡而抱歉，
也可以為了我們替她擔心而抱歉，但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我想聽到的，畢竟，
也可以包含她因為知道我的心意而對我抱歉。吸吸鼻子，酸酸的，心是跟著揪在
一起的。
她咬咬下唇，帶有相當歉意的眼神，飄上又飄下。「我們的關係是可以像朋
友一樣的。」
「為什麼？我不是妳的實習男友嗎？妳不是我的專員、我的實習女友嗎？」
不知不覺音量一提高，周圍的人紛紛投過來嫌惡的眼光。
馜馜垂下眼睫毛，不甘的說。
果然，答案有了，而且是非常容易讓人心碎的答案。從我發現那道礙眼的銀
光時，我就該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會不高興。」
她，間接告訴了我有他的存在。
瞬間，感覺自己好冷好冷。從心裡湧出好多莫名的感覺，不斷往外擴張、侵
蝕，鼻頭一酸，眼框就模糊了，原來我是那麼容易會失去她的。不，她從來就不
是屬於我的，又豈是我會失去她呢？索性眼睛一避，鼻子又力一吸，暫時讓自己
與外界隔絕。
「而且，你動了心了。」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不是嗎？畢竟，妳已經以另外一種形式，來告訴我妳的
決定了。
「能告訴我，為什麼妳會到實習男友事務所工作嗎？」
悲傷，在閃爍著。第一次她的情緒，在我面前表露無疑。「那是因為我們在
吵架，而且他又是不太會管我的人……，所以我就想去那工作了，除了氣他，最
大的原因是我想看看男生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後她就遇見了我，在相處過程中，一直覺得我是一個蠢到極點的男生，不
過，她很意外自己為什麼能輕易的看透我，卻不能輕易的看透他呢？她陷入迷惘
了，或許只能從跟我相處下去時，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來，她終於明白，
答案是什麼。
「是什麼？」
「我不想說。」她說。
「我不會逼妳，我只是想知道，從以前到那時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妳
對我有沒有感情？」
「……」
「我想我應該有權利知道，不是嗎？」
「我不想你難過。」
聽到馜馜這麼說，我更難過。我一直以為只要有了權力，我就可以掌握住任
何我想要的東西，但是我錯了，錯的非常的離譜，不但什麼都保留不住，我甚至
失去更多。
「至少，你還有友情啊。」她試圖安慰我，她應該曉得，對我一點用處都沒
有的。
人是一種非常自私的動物，當他失去一切的時候，才會想要去珍惜把握，有
些想不開的人甚至走上極端，造成令人難過的後果。我說過，我臉皮夠薄，又怎
麼會有那膽子去厚著臉皮問她可以不可考慮我看看呢？所以，我笑笑的告訴她，
我一點都不在意。
「你……」
我捂住她的嘴，無論如何，請保留我那最後一絲的防線，還有我們之間僅存
的和諧。
在失去一切之後，在得到今天這殘酷的答案，對我來說是非常殘忍的，從前
的我會怨天尤人，什麼都責怪，就是不會責怪自己。現在，我已經學會自我反省，
不再到處埋怨了。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平生。」
「我不是。」
「先聽我說，好嗎？」
「嗯。」
似乎，我們又回到了那天，她第一次開導我要懂得放下偽裝的面具，在這裡，
古典風情。
「你的好，是會讓人著迷的。沒錯，或許在外表方面，你是很糟糕，不過在
內在方面，你卻是非常的容易吸引別人的，那是因為你懂得從錯誤當中去反省，
檢討，進而改變自己，最讓我感動的是，你那真誠的心，不論什麼我的要求，你
都願意去妥協，改變……」她用手指把一些髮絲撥弄到耳後，「女生其實什麼都
不要，只要一顆最真誠的心。」
真誠，互相對待。
我敢保證，在相處的過程中，她絕對有做到這一點，但是，我卻沒有做到，
她一定知道，我想她是不想讓我更難過，才沒跟我說的。
我兩手一攤，很無奈，「那，我們也該找一個時間去實習男友事務所告訴沈
麗這個壞消息吧？」
馜馜搖搖頭，從包包拿出一個資料夾。
「簽到這裡就可以了，這是……，解約書。」
心更涼了，原來她早就準備好了是嗎？她約我來這的原因就是這個嗎？我笑
了，笑的很苦澀，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還能說什麼呢？提前解約，是應該的，誰
叫我活該對馜馜動心。只是，我難過的是，我們之間有過的情誼，到頭來只不過
是被一張合約所聯繫著的愚蠢虛情假意罷了。
接過她遞來的筆，我在簽名欄簽下我的名字，杜平生，一點都沒有猶豫。
從此刻起，妳我都將是自由的個體。
從此刻起，妳我都不再有任何交集。
我想，現在的我在她看起來應該是非常礙眼的吧？就像是那道來自她右手無
名指上，我認為很礙眼的戒指一樣。把簽好的解約書遞給她後，我笑笑，起身，
離開，一氣呵成。
「平……平生！」
我沒有停下腳步，沒有。
有關她的一切、實習男友事務所的事情，都將隨著我的離開，而劃下一個句
點。我恨嗎？一點也不，我是很感激的，若不是有實習男友事務所，我怎麼會有
所成長呢？若不是馜馜，我怎麼會親身體驗到愛情世界裡頭的酸甜苦辣呢？
想到這裡，我又笑了，愛情還沒來，我就先失戀了。
※能認的出我，在人群中大喊我的名字※
--
Origin: 貓咪樂園 (miou.twbbs.org)
一個以看板文章為主, 重質不重量的 溫馨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