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
數不盡的驚嘆，何時才能落幕？
「唉呀！」
她從樹叢裡跌落，尷尬地與擁吻的男女眼對眼相瞪，滿
頭草屑，好不狼狽。
三方僵持不下，卻始終沒有人願意先開口破解，男女的
唇舌仍糾結，男的眉些略挑起，女的臉微微顫動，她則
喘都不敢喘一口。
一片黃綠色的小葉落了下來，隨著氣流繞著螺旋轉啊轉
，最後停在女的鼻尖上頭，然後，那女的放聲尖叫，她
覺得頭真痛。
人果然還是別太好奇。
「趙阿久，妳到底想怎樣？」
他揪著她的後領，瞇著眼質詢，她的白色制服整個被拉
上好大一截，於是踮起腳尖，以防肚皮曝了光，嚇死保
守的冰店老闆和老闆娘。
「我關心你嘛。」
她護著寶貝頭髮，擔心他氣得一併扯落。
「阿堂，阿久是女孩子，別動手動腳啊。」
老闆小心翼翼的模樣，真是可愛。
「沒啦，阿堂在跟我玩的。」
她擺擺手，不知悔改的嘻皮笑臉惹得他滿肚子火。
「吃冰吃冰消消氣。」
老闆娘端來兩碗仙草冰，眼睛慌亂地不知該看著他還是
她，她噗哧笑了，也難為老闆和老闆娘了，他們沒見過
爆炸的他吧，她可是見多了呢。
「那我福氣還真大。」
他放開手，逕自坐到椅子上，朝她瞥了一眼，皮笑肉不
笑，一臉「妳若識相就滾遠點。」的狠勁，卻對老闆娘
笑得燦爛好看，真是大小眼。
「唉唷，誰叫你都不帶你女朋友給我看呢？我當然就很
好奇，這不能怪我嘛。」
重獲自由的她無視他的警訊，巴結地把自己碗裡的挖了
一大半到他的碗，揚起討好的笑，只差沒搖搖尾巴。
「妳根本就是想搞破壞！」
他把她的冰退了回去，不接受她的求和賄賂。
「欸，誰叫你們要到公園去，蚊子超多的耶，然後有隻
死狗舔了我的腳，我嚇了好大一跳，然後就……然後就
……」
他越來越陰沉的表情，讓她開始心虛，低頭扒了好大一
口冰。
「唉唉唉呀，啊，好冰好冰！」
她的臉皺成一團，忙著找水喝。
「妳真的很蠢。」
他遞了礦泉水瓶給她，她沒有多想咕嚕咕嚕灌了半瓶，
覺得舒服多了之後看到他盯著自己嘴巴和瓶口的雙眼，
她的臉突然變得好熱。
他們可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呢，害什麼羞，
她像要證明這個論點似的，又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個精光
。
他搖搖頭，移開目光，繼續吃冰。
「那，那你被踢出局囉？」
對方好像是某女中的大美女耶，若是被她搞砸的話就糟
了。
「嗯。」
他平淡的語氣彷彿在回答今天天氣是不是很熱一般，讓
她強烈地感受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他一向是外表越平
靜情緒越差的。
「你有沒有說我只是個變態的路人？你就說不認識我就
好了啊。」
她緊張地跳了起來，他不是伶牙利嘴地讓她每回口戰都
成了他的手下敗將的嗎？
「妳以為我後來的舉動看起來像是我們毫不相干嗎？」
他嗑完最後一口冰，優雅地用衛生紙擦拭沾到糖水的手
指。
「啊……」
她記得他後來臉很臭地扶起她，三個人很詭異地到公園
裡的水龍頭旁邊看他幫她沖洗傷了的膝蓋，她還記得大
美女的臉都快結了一層霜了。
「對不起啦。反正愛你的人那麼多，不差這一個囉。」
這樣彆腳的安慰有用嗎？
「下次別犯了。」
他到櫃台付錢，又是笑得迷人溫和，她真想和老闆交換
身份，雖然她從小被嚇到大，幾乎快免疫了，但她還是
寧願面對他的笑臉多一點，這樣對眼睛也比較好些。
「我的冰還沒吃完耶。」
見他說完再見就要踏出店門不等她，她匆匆忙忙地把東
西收進書包，跟老闆和老闆娘揮揮手，小跑步要跟上不
知已走了多遠的他。
「唉呀！」
被騎樓高低不平的地板絆了一下，她往前跑了好多步才
恢復身體的平衡。
喔耶，沒跌倒。她開心地抬頭要找尋他的背影，左看右
瞧都找不到，好多下課要回家的卡其色制服的男學生身
影之中，卻沒有一個是他的，她失落地把書包扶正，小
步小步往前走，她討厭一個人回家的感覺。
「妳是不是感冒了？」
他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轉頭，看見他還站冰店門口
旁邊。
「有嗎？」
她往回奔向他，笑得很開懷。
「用走的。」
他不耐地重覆了從小到大不變的叮嚀，她的小腦應該爛
光了吧，走路老是跌東跌西的。
「唉呀！」
他接住了不穩的她。
「三天不准吃冰，多喝熱開水，冷氣不要開比二十六度
低，妳的聲音有點啞。」
冰冷冷像在命令人的他呀，就是那張嘴硬。他擱在她額
頭探她有沒有發燒的大手，可是很溫暖的。
嘻，愛裝酷。
「阿堂……」
她哭得淅哩嘩啦，但礙於他身邊有個嬌俏的女生，不曉
得是他的第幾任女友，以往太多次毀了他愛情的經驗累
積，所以她不敢撲向他哭訴，她對那個女生點點頭，先
釋出善意的微笑。
「怎麼了？」
他的身影又拉長了點，她的短髮也蓄長了，時光往前推
移了一點，不變的是他們仍是放不下對方，雖然總是她
麻煩他多得多。
「你……」
她看看那個女生，又看看他，明白自己找的時機很不對
，但她好難過唷。
「你們聊吧，我自己坐車回去。」
那個女生摟著他的腰，輕笑著說，是個好女生呀，她邊
擦淚邊想。
「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他在女生的唇印下一吻，在耳邊呵著的氣搔得那個女生
笑著躲。
他很幸福呢，真好。
「小兔死了。」
她吸了一口葡萄柚汁，打了個嗝，才說出找他的理由。
「就為了一隻兔子？！」
他不可置信地像是快要忍不住想掐死她的念頭。
「小兔都跟了我都快兩年了，我超傷心的呀，一早打開
牠睡的窩卻發現是一具動也不動的軀體，我真的好無助
喔，你這個沒血沒淚的人不會懂的。」
原本止了的淚又流了滿面。
「趙阿久，妳真的滿二十歲了嗎？妳是想讓我跟所有的
女朋友分光光就是了。」
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容忍他有像她這般要好的女性朋友
的，然而，目前為止，他似乎總是選擇了她，為什麼啊
？笨手笨腳的她，為了一隻聽不懂人話的兔子哭到兩眼
紅不隆通的她。
「還沒，啦啦啦，我九月才滿二十歲，而且我不知道該
找誰。」
她抹掉眼淚，笑嘻嘻地同他哈拉。
「妳男朋友呢？」
他記得他她一進大學就交了個男朋友不是？兔子不就是
跟那個男的一起去寵物店選的嗎？高高瘦瘦的模糊形象
閃進他的腦子，怪了，記憶力一向驚人的他似乎下意識
排擠那張臉似的，完全回想不起那個男的長相。
「分了。」
她低喃，咬爛了吸管。
「所以才哭的吧。」
他不拐彎抹角的習慣，有時候真是惹人厭。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以一隻死了的兔子作結，真夠歡
喜的了。」
她加大笑容，淚也流得更兇。
「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的鼻子都夠扁了，你再壓，凹下去就慘了。」
她知道。
所以才找他，也只有他了。
「唉呀！」
她被路上的石子拐了一下。
「妳要到幾歲才能不跌倒呀？還敢穿高跟鞋？」
他噙著笑扶起她，還是挽著她好了，要不走著走著恐怕
她就丟了。
「你很煩耶。」
她悄悄掙脫了他的手，不要他再被莫名其妙飛來的閒言
閒語所傷。這年頭，連同乘一部電梯都能被傳成是一起
去婦產科墮胎呢，八卦人人愛聽愛說，他們哪管你被傷
得多重。
「你的女朋友人真好，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要當伴娘唷！」
不哭了，他們之中總算有一個人是快樂的，該大笑慶祝
的，被她摧毀的好多回戀情，希望這次是好的結局。
「那還久。」
真是不浪漫，她瞪他一眼，他也回瞪一眼。
「我們小時候，也覺得現在還久呀，但你看，現在一下
子就到了。而現在的我們是大人了嗎？希望我們沒有成
為被小時候的我們討厭的大人。」
她走得快一些，望著河畔裡的波光粼粼，好美，她蹲了
下來，想看個仔細。
「沒有。」
他也蹲了下來，無星無月的夜，有她，有他。
「公司說要調我到美國的子公司工作。」
身著西裝的他英挺地充滿魅力，對著還賴在床裡的她說著。
「要去多久？」
她還背對著，沒去瞧她一向貪看他的這身裝扮。
「三、五年吧，還不一定，經理說等那裡穩定了再說。」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興奮。
她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三十歲的他正值闖蕩事業的好
時機，出去了，壓在上頭的人少了，更是有好好表現的
時候，他有本事可以大放異彩的，而，三十歲的她卻老
了，她心中的鬱悶，到底是關乎於男與女的天生差異，
抑或是他和她個性上原本就大大不同？還是，有別的原
因呢？
「那你女朋友呢？」
還不能轉過頭，在她還沒準備好微笑都不行，她真可鄙
，為什麼不能也大笑地替他覺得開心呢？
「分手了。」
她詫異地翻身看著他，他倒是坦然以對，笑得很淡，社
會給與的磨練讓他變得圓融，她突然想念起過去那個嘴
硬得可愛的他了。
過去，好像還在手邊，一伸手，才發現早已隔得遙遙遠
遠了。
他們都變成了大人了，可惜她沒有變成她自己憧憬且喜
歡的那種大人，那他呢？正要準備邁進更大一步了吧。
「我沒辦法承諾，所以這是最好的方式。」
他說。
「阿堂……」
她坐起身，拍亂他梳得整齊的頭髮，不知是在安慰還是
在搗蛋。
「阿久，那妳會等我嗎？」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她捨不得不看。
「不，我不會。」
人生裡有幾個三十年呢？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他擁住了她，一個還穿著睡衣、蓬頭垢面的女人。
「阿堂，我……」
她哭了，為什麼這一切不能退回到十年前，或者五年前
，或者她還有勇氣還有青春還有期待的那年。
「我知道。」
他抱得好緊好緊。
「遇到好男人就嫁了吧，妳的紅包我永遠欠著一份，我
一回來就給。」
他卻笑了，繞了這麼多圈的他們呀真該好好笑笑自己沒
錯。
「生了小孩的話，要好好專心走路，別帶著小孩一起跌
倒了。」
她感覺她的耳朵被輕輕留下一吻。
「你很煩耶。」
為什麼離別總要是感傷？而他們總是在磋跎中錯過？
「我該回家了，妳也該去上課了吧。」
他站起身，透進窗戶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跟他的眼睛一
樣閃閃發亮，她還坐在床上，收起淚，笑著揮手，直到
他出了門口，她還是揮著手，只是，擺動的弧度越來越
小，越來越無力。
朝陽帶來的為什麼不是希望？
好多的為什麼，她沒開口問，因為不是每個為什麼都該
有個答案，關於愛情，關於喜歡，關於他和她。
驚嘆也該落幕了，因為她準備走得更穩健，在未來的三
十年或更長的以後，成為被現在的自己喜歡的大人。
「唉呀！」是個該被收起的她專屬於他的撒嬌。
「唉呀！」
五歲的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跌倒，發現冷酷帥氣的小鄰居
會在嘴上唸她呆，卻好輕柔地扶她起來，然後……
這也是過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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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220-141-153-79.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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