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
天上的雲一朵朵，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是同一朵雲
嗎？
「你要去哪裡？」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維持躺著的姿勢，開口問一早就起
床不知要去哪裡的他，聲音是低低啞啞的。
「我今天要飛去巴黎，妳忘了嗎？」
他回過頭，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帶著淺笑。
「是喔？我還以為是下星期……」
她的眼睛又自動緩緩閉上，但嘴巴卻還是很捨不得地繼
續動著，好像這樣就能把他留在身邊久一點。
「妳記錯了，我下星期五才回來喔，妳別又失眠了。」
他的聲音變得好小聲，像被擋住又像是從遙遙遠遠的地
方傳來，她不安心地又睜開眼，怕冷地裹著棉被下床，
找尋他的身影，眼睛開了又閉，閉了又微微打開，為了
尋找他。
「怎麼那麼快，你才剛從澳洲回來，就又要走了。」
終於在廚房裡，找到他在倒牛奶的背影，她從他背後用
力抱住他，像在確定什麼珍貴的秘寶是不是還在她身邊
一樣用盡全力，他手中牛奶灑了出來。
「妳幹麻？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帶著沾了牛奶的手，惡作劇地爬上她的臉，她叫著跳
開，卻怎樣都沒摸到黏膩的痕跡。
「醒了吧？」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舔掉還在上頭的牛奶。
她也笑著，雖然外面下大雨，她心底卻是晴朗的天氣，
一整片。
「我到巴黎了。」
「那有沒有電影裡那種漂亮的大美女，用好有磁性的嗓
音跟你搭訕呀？」
「沒有，不過倒是有很多大便。」
她撐著一把根本遮不了從面前撲來的雨的傘，溼淋淋地
出門然後又溼淋淋地回到家。
他不在，一天二十四小時就被拉得好長好長，天也黑得
好慢，無聊的日子被放大地跟孤單放在她身邊。
她坐在客廳地毯上，來不及收的照片都還擺在地上，他
的笑臉襯著藍得異常澄徹的天空，她看著照片，呆呆地
笑了。
然後一張接著一張，停不了手，過完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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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飛來飛去，飛來飛去，靠在飛機旁邊、蓬蓬鬆鬆的雲
，能不能夠一把抓住？
「你要回來沒？」
她走在路上，突然好想他，買了一大疊電話卡，霸佔著
電話亭，焦急地撥出號碼等待轉接，電話卡的錢急速地
往下跳躍著。
「還沒，還有兩天呀。」
他那頭好吵雜，她皺了眉，因為她聽見女孩子在跟他說
話的聲音。
「不能早一點嗎？」
她每天每天都閒得發慌，數著天上的雲發呆。
「妳怎麼啦？班機就固定那樣飛啊，又不是我們自己能
決定的，妳不是知道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暇意，她的心卻像被揪著一般不舒服，
好像只有自己一頭在熱一般。
「我好想你。」
她也不想要自己太過依賴他，可是只要他一離開，她就
會滿心慌張地在那間小小的房子找著他遺留的東西，就
算最後明知道結果是遍尋不著他，她還是會為此生一頓
小小的悶氣。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嗯？妳說什麼？這裡很吵我聽不清楚，我回來再打給
妳好不好？」
「你早就回來了對不對？」
她蹲在黑暗的房子裡，朝剛回家的他說著。
外頭的燈光跟隨他的腳步，透了進來，她瞇起眼，發現
眼袋脹得發疼，才記起她今天哭了一整天。
「什麼早回來了？妳幹麻不開燈？」
他摸著開關，打開了燈。
她摀著眼睛，怕太強的燈，也怕他看見她又哭了。他不
喜歡她哭，他喜歡每個人都笑笑的，比較討喜。
「昨天我去東區那裡，看到你跟一個女生在一間咖啡館
裡坐著。」
她緩緩道述，手還是沒放下，因為眼眶又再次湧出淚來。
「唉，妳不要又胡思亂想，那都只是朋友。」
他走向她，輕輕摟著她，撥開她的手，吻上她發紅發腫
的眼皮。
「那你昨天住在哪裡？」
她推開他，把自己縮成好小一團，她也不想要自己嫉妒
得這麼難看，可是她在乎呀，所以沒辦法不去看見。
「我有買紀念品給妳喔，妳看，艾菲爾鐵塔。」
他還是帶著微笑，像哄小朋友開心地從口袋拿出一個銅
質雕刻得很精緻的鐵塔遞給她，但她卻只在意他沒回答
她的問題。
「你愛我嗎？」她抽噎著，問著。
「小朝，我當然愛妳。」
他又靠了過去，攤開她的手，把鐵塔立在她的手上，拍
拍她的頭，好像她問了一個多笨的問題。
「巴黎的天空是帶著點灰色的藍，自以為很浪漫，人慢
慢走著，咖啡色系的街道好像到處都飄著咖啡的香味，
當我站上艾菲爾鐵塔的時候，整個巴黎就攤在我眼底…
…」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說著她沒去過的地方，說著她夢
不見的國家，說著她想像不出來會是怎樣的他，說著說
著，她悄悄打了個哈欠，卻還是不肯闔上眼睛，不願關
上意識，想一直聽到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說著，不
停，永遠不停。
我總是選擇相信一件事情，而不選擇痛苦地去懷疑，就
像載滿眼淚的雲，不肯落下，假裝自己還天晴。
「喂，妳快過去呀。」
她的死黨推了她一把，她差點跌倒，匆促維持著平衡之
間，就已慌慌張張地來到他面前。
「有什麼事嗎？」
他微笑地低頭看她，她停止了呼吸，就怕壞了這場美夢。
「我……」
她吞吞吐吐，盯著她背了好幾百次的學號，偷看過好幾
百次的三條槓，卡其色的呆板制服穿在他身上，卻也好
看得讓她每次都移不了目光。
她臉紅著，還是吐不出任何一句。
「她要跟你告白啦，她喜歡你！」
後面的死黨大叫著，空蕩的樓梯間發出回音，盪回她耳
裡，她的臉漲得更紅。
「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根本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卻聽得出他在笑，笑她傻
嗎？
「不……，我……」
她扭著手指，尷尬難堪地讓她好想逃跑。
「我喜歡妳。」他的話讓她一愣，她的死黨也愣了。
「愚人節快樂，妳是小紅的同學對不對？跟我講話有這
麼可怕嗎？隨便亂說都行，我只是示範給妳看。」
他笑著說，她卻大哭，眼淚停也停不了一直掉，她抹抹
眼淚，卻還是停不了。
剛剛有那麼一刻她真的相信了，相信他也喜歡她呀，雖
然她很平凡，雖然她很不起眼，原來只是愚人節的玩笑。
「欸，妳不要哭，妳不要哭嘛。」
他手忙腳亂拿出衛生紙給她，是舒潔的，上面有一隻快
睡著了的狗，她看見，笑了，他也笑了。
然後，他們在一起，走過大學，邁入現實的社會。
耀眼愛旅行的他當了空少，常不在她身邊，而她從來就
都只是個普通的人，安安穩穩地在咖啡店當正職服務生
。
沒有波瀾的生活有他為她炫開漣漪，她還是沒變，單純
又真心地相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那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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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的擔憂之後，你就成了放羊的小孩，放羊的小孩
的結局是什麼，你知道嗎?
是被大野狼吃掉唷，想想，其實這是個殘忍又真實的童
話故事。
「你愛我什麼？」
她幽幽的語氣在夜裡靜靜地渲染著，她希望聽起來就能
不像是在指責。
在一起好多年了，她的外表沒怎麼變，只有每年每年生
日蛋糕上的蠟燭提醒她又老了一歲，在一起好多年了，
耳耳語語在他和她身邊來來去去。
她不是沒聽見，只是選擇不去聽見會讓日子好過些。
是因為老了所以感到不安全嗎？還是親眼見到的震撼讓
她再也不得忽視？
那個女人的手勾著屬於她的右手臂，吻上屬於她的唇，
貪婪看著屬於她的笑容，還是說，其實這些，從不屬於
她呢？
還是說，由一個玩笑來開啟的愛情，終究也還是只是個
玩笑呢？
「小朝，妳又怎麼了？」
剛從南非回來累癱了的他，勉強撐起一隻眼睛，施捨給
她。
「你到底為什麼愛我？你喜歡我什麼呢？我哪一個表情
，會讓你最愛看呢？你決定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因為
對怎樣的我感到動心呢？」
一個問題展開後，她發現再問下去並不難，只是得去漠
視那扯人心般的痛。
「小朝，我好累了，我們明天再來談好不好？」
下午，他懷裡有那個女人時的神采奕奕跑進她的腦子裡
，模糊不清的思緒，突然一切變得好清楚。
好像有人說，在一起又何必管他不在身邊的時間呢？只
要他還在就行，她也嘗試這麼說服自己，可是對於感情
，她還是有那麼點小小潔癖，縱然這段感情，好長好長
，長到她以就是這麼一輩子了。
「我愛你，我最喜歡窩在你身邊的日子，什麼都不做也
沒關係，就是想看得見你的笑，聽你說我聽不懂的話題
，興高采烈的你最吸引我了。」
她毫不猶豫地一次說得流利，就像是已經模擬了好幾千
萬次般地熟練，湧現的回憶，湧現的每一個他，讓她淡
淡一笑。
但當看著她心愛的他，難得說不出話的表情，讓她發現
她的笑其實是酸到了骨底。
「我們分手吧。」
原來，他眼底的雲，從來就都不是她眼底的那一朵。
「小朝姊，妳的咖啡要滿出來了啦。」
新來的工讀朝她大吼，她才回過神，趕緊停止傾倒的動
作。
「厚，妳這麼笨，真不知道妳怎麼活到二十八歲的。」
那個大男生故意很粗魯地幫她擦去溢了出來的咖啡，但
卻細心地偷偷留意她的手沒有有被燙著。
「就這麼活過來啦。」
他走了，很乖很好心地拿走所有他的東西。
只留下厚厚一本相本和那座艾菲爾鐵塔，一直說要一起
去玩的，她懶他忙，老湊不出可以的時間。
一晃，就這麼多年了，始終都是來不及。
她才想起，在某個夜裡，他就說那他來當她的眼睛吧，
所以每次他到各個國家就會替她拍下好多好多照片，獻
寶似地一張一張翻給她看，到了最後，全留給了她，一
張也沒帶走。
每個地方的雲都長得不同，外型、顏色、味道。怎麼會
都是由水氣構成的，卻那麼不同呢？
他眼裡看見那麼多美麗的雲，一定也都好喜歡吧。是她
綁著他，他愛她她知道，只是他也愛很多個「她」，她
卻不能容許。
一頁一頁的相片讓她想起從前的他，說過的好多故事，
好多風景，其實他都是為了她吧，想跟她分享她見不到
的光景，她怎麼現在才明白呢？
那天，她哭了出來，第一次為了她自己而哭泣著，執著
於某樣玩具的小孩子，有時候反而會看不到堆疊在身旁
滿坑滿谷的更多玩具。
就這麼活過來啦，以後也這麼活下去吧。
她守著眼前的這片天空，等待著傾盆大雨之後，飄來的
第一朵、軟綿綿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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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ε 林北:╳╳╳幹，喜歡哪有為什麼。不要太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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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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