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俠>
能不能暫時把你的勇氣給我，在夢想快消失的時候。
讓我的歌，用力的穿過天空，為我愛的人做一秒英雄。
五月天【約翰藍儂】
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離我們都遠了，狂奔而去的話，
能不能追上？
「小朵！」
她興奮地跑向前上，拍了站在火車站像在等人的女生，
身穿黑色細肩帶、白色紗質裙擺，隨風飄呀飄，美得第
一眼就深深吸引她的目光。
她剛剛一邊發幫朋友代班的面紙和廣告，一邊偷偷觀望
那個女生好久，除了美之外，她越看越覺熟悉，但深怕
認錯人出了糗，直到將那張擁有精緻五官的臉孔看了第
二十六次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上前相認。
小朵，是小朵吧？她國小的摯友，上了國中搬至台北，
好多年不見，變得好美好美，原本一般高的身高，如今
也比她高了足足一顆頭，高挑地蹬著好看的細根高跟鞋。
她還記得當初她們都哭得醜不拉幾，緊緊握著的手不想
分開，那端的溫度彷彿還在她的手心熱著。
「嗯？請問，妳是誰？」
回頭，細眉微揪，陌生的眼神讓她的心被刺了一下。
「我是小霞呀。」
她整理因為站了好久而亂得像瘋婆子的頭髮，漾起招牌
微笑，想起來了嗎？小朵以前總說她的笑容像溫馴的小
動物，讓人忍不住想拍拍她的頭。
「小霞？」
好像還是不記得的樣子，她抑止住氣餒的心情，仍把笑
容掛在臉上。
「我們是國小同學呀，後來妳搬走了，我們還通過幾封
信，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沒聯絡了。」
真的是因為還是小朋友的關係嗎？所以只有三分鐘熱度。
一開始還興致勃勃，歪歪扭扭地寫了好幾封信，很有成
就感地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偉大的事，每個禮拜都會神聖
地把信投進綠色的郵桶裡，然後一整個禮拜都在期待對
方的來信。
擔心下雨天會不會把信弄溼了？郵差伯伯會不會偷懶沒
上班？非常重要的信會不會在半路上被哪隻不識相的野
狗叼走了？拆開信那刻的迫不及待，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那麼後來呢？是為什麼會停止了這般神聖的儀式呢？沒
耐心？還是歸咎於無情的時間拉鋸友誼？
「喔，小霞。」
好像想起來了，但生疏的口氣讓她垂下了笑僵的臉。
「小朵，我好想妳。」
她知道這句話大概很唐突。就算曾經怎麼好那都是過去
了，是嗎？可是，她真的很想念這個童年的玩伴。
小朵思想成熟，每次都帶給她好多新鮮的想法和事物，
在彼此家裡睡前的小故事，愛看書的小朵嘴裡總有說不
完的故事，每個都動聽得讓她捨不得閉上眼睛睡覺。
她們趁媽媽不在家，偷偷在對方臉上塗抹了鮮艷的眼影
和口紅，國小畢業那天偷嚐的那口冰啤酒。
原來，這些都很遠了呀。
「嗯。」客氣的笑容，還是好美麗。
「嗯，我有事得走了，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妳有空的時
候可以打給我，有空一起去吃個飯吧。」
她在面紙背面的廣告單下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了
小朵，急忙用很爛的理由告退，不忍心讓她們都處於尷
尬，不忍心讓她童年的美好回憶陷入，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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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春時候的幼稚幻想，被成人式的壓迫一步步往前推
擠的時候，我們究竟留下了什麼？又記得了些什麼？
「小霞，妳以後要幹麻？」
兩個女孩躺在操場的正中央，剛跑完步的滿頭大汗以及
疲累，慢慢地被下午溫柔的微風吹撫。
不同於白天裡的炙熱無雲的萬里晴空，傍晚的天空被染
得有點紫有點紅，在年輕女孩眼裡，這顏色是帶有夢想
的，以及對於未來的無措。
青春似乎總非得要為眼裡所見的一切添上一點哀愁，好
像得要如此才描寫出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那個不知所
以的定位，包括想像力這種東西。
「我要當樂團裡帥氣的吉他手。」
被喚作小霞的女孩兒閉上眼睛，想像在台上風光的樣子
，眼皮因為正在作夢而上下急速跳動著，雖然可能連吉
他弦有幾條都還搞不大懂，但，管它的。
「那我要當妳的第一個歌迷，妳要簽很多的海報讓我扛
去賣錢。」
另一個女孩笑得呵呵，眼看最後一抹光芒沒入雲中，月
亮大剌剌地沒等黑夜來臨，便晾在空中。
她們耳邊的腳步聲漸漸少了，但她們都還不想走，反正
青春就該拿來磋跎。
「好。」
她們伸出小指頭，打勾勾打勾勾，笑得好開心。
那時候，她們哪管要怎麼養活自己哪管大人口中所說要
有出息哪管那麼多，那時候，現實生活離她們都還遠，
還遠。
「高高，你教我吉他好不好？」
中午店裡的生意清幽，讓她想起當年的夢，帥氣的吉他
手呀，被擱了好久。
長大的她知道了吉他有六條弦，高中的時候，和同學懷
抱著要變得很帥氣的期望一窩蜂湧進了吉他社，還沒學
個頭，就放棄了，一開始莫名的執著原來是來自於小時
候不經意說下的夢想呀，可惜，沒能成真。
長大的她還是一樣沒有耐心，原來一切都不是時間的問
題，而是無法持久的個性使然。
「妳想到喔？！」
他擦拭著桌子，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直覺認為大概是
今天天氣太熱，讓她燒壞了腦子。
「我想學。」她執拗地又說了一次。
她知道他是高中大學裡吉他社的社長，甚至到了現在還
是會偶爾到他以前的吉他老師那裡兼課教吉他，也會回
去學校跟學弟妹切磋切磋。
她曾經聽他彈過演奏曲，是什麼旋律她早忘了，反正她
音感不好，沒辦法像他好神地能將隨意聽到的曲子化成
音符寫下來，只記得，那曲調很溫柔很好聽，只記得，
一把小小的吉他發出許多豐富美妙的聲音，吉他的迷人
她從他的指尖第一次領悟。
她想，再怎樣都想讓小朵聽見她彈吉他，就算吉他被她
作弄成破碎的音符也沒關係，這樣小朵是不是就能想起
從前呢？然後她們就能一起笑得燦爛。
「妳不是怕痛嗎？一開始會很痛喔，妳的指尖會被磨破
唷，還會長繭。」
看她挺像一回事的執著，他開始嚇唬她，試探她的決心
到底有多深。
「我想彈給一個人聽！」
她說得堅決，雖然她也無法預測自己這樣的堅決到底能
夠持續多久。
「誰？」
他問得很輕，可是臉色一整個沉了下來，她沒看見。
「一個很好的朋友，我想讓『他』聽見，我不想被忘記
，我不想。」
她說得急切，想起那天小朵的表情，她又覺得難過了，
可是這句話聽在不明白狀況的他耳裡卻是地非常刺耳。
「呆子。」
可是，他怎能不幫她呢？或許，最呆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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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俠的任務是飛翔，飛啊飛啊。
讓那株芽開出花朵，
讓下雨天擁有彩虹，
讓你綻放開心的笑容。
她在洗碗盤的時候哼了一段曲子，以為這就是作歌了，
自以為這樣就成了厲害的詞曲創作人，但根‧本‧不‧
是。
她後來才知道必須仰賴他幫她寫下適當的和弦，然後發
現自己做的歌詞有多麼地笨，但她希望等她學成之後，
小朵能夠聽見，一切都很陽春，可是這是她小小的心意。
長大了的小朵，好美，卻也冷，笑的角度是那麼剛剛好
，眼神底是那麼冷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一向跟她
一同白癡大笑的小朵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她錯過了好
多事情唷。
或許她也想就這麼試圖抓住些什麼，小時候沒有道理沒
有邏輯的夢想總是輕易地被忘掉，卻沒人會去責備，可
是這次就算飛得歪歪斜斜，她也想觸碰到她童年的夢，
想告訴她也想告訴小朵她們有的曾經，都還在。
「妳的無名指按錯格了，小姆指要更下去一點，按對地
方，聲音才會好聽。」
他和她每天就利用關門後的一個小時開始吉它教學，她
開始後悔高中那時候沒認真地好好學一點，現在就不必
痛苦連該有的位置都爬不到。
店長看到她扭曲的臉，每每都要看不下去地搖頭離去，
不過一個禮拜過去了，她還挺著，只是進度十分緩慢。
「可是我的手弄不過去呀。」
她有點沮喪，是不是凡事開頭都這麼難呢？
他是個有耐心的老師，而她是笨拙的學生，笨拙到連她
自己都好想大罵自己一頓：怎麼怎麼教都不會呀？！可
是他卻只是把她不聽使喚的左手手指移到該去的地方，
然後叫她再用右手刷琴弦，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再試一次，這是句擁有魔法的咒語，從他好
聽的嗓音吐出。
「小飛霞。」
這是小朵聽完她的歌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掛著淚。
這稱呼是小朵給的，小飛霞，小飛俠，好像總是帶著許
多夢想的一個名字，她一聽就好愛，如今再一次聽見它
從小朵嘴吐跑出來，她好開心。
她幻想這是首輕快的曲子，希望在小朵耳裡聽起來也恰
如她所想像的，可是小朵卻哭了，讓她慌了手腳，吉他
撞到了吧檯，發出讓愛惜吉他的人都心疼的聲響，酒吧
的老闆─阿紫，驚呼，替她把吉他擺放好，微笑地看著
她和小朵，很溫暖地。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家酒吧，懷著跟小朵久別重逢的惴
惴不安一起，而這次，好像才算是真的重逢了，上次陌
生的相遇不要作數。
「偶像，偶像，快幫我簽名！」
小朵高舉雙手，像小朋友一樣大聲喳呼，右手也遞了衛
生紙給她，她才發現自己也哭了。
那天下午的微風，好像又吹過她們面前了。
「高高，我成功了！」
門還沒開全，她就快樂地大叫，想把她的喜悅全數分享
給他。若不是他，她可能連碰到那個夢的尾巴都不可能。
雖然她知道現在很晚了，根本也近乎於天亮了，可是她
還是想當面親口第一個告訴他。
「嗯。恭喜妳了，祝你們幸福！」
他惺忪的睡眼讓她有些愧疚，可是他說的話她聽不懂，
而他這樣失落的表情，是為什麼呢？他看起來一點都不
替她高興。
「幸福？」她偏頭，想不透。
「妳不是用那首歌跟你舊情人不然就是暗戀很久的人告
白嗎？那我說祝你們幸福有什麼不對？」
口氣酸溜溜，什麼跟什麼呀？
「才不是咧，我是唱給小朵聽，她是我國小的好朋友，
我……，唉唷，太長了，以後再說給你聽，你不替我高
興就算了。」
換她有點賭氣，他的臭臉掃了她的興。
「是女生？」他的嘴角偷偷上揚了一點點。
「對啊，你好怪喔！」
她掉頭想走，他拉住她的左手，端詳她上頭結了一層繭
的指尖，原本留的漂漂亮亮的指甲為了學吉他全剪了，
很樸實的手，那是她的用心和一股子的傻勁，他都沒看
漏。
「一起吃早餐好了。」他的笑容更大了。
「你到底在幹麻啦，臉一下臭一下又笑的，怪裡怪氣！」
她埋怨，也看了他抓著的左手，起初剪了她全身上下唯
一好看的指甲的時候，是有點心疼的，可是，好值得。
「以後再告訴妳！」
他噙著笑，更礙她的眼了，那會讓她覺得她像個什麼都
不知道的大笨蛋。
「到底是什麼啦？」
她很不滿，繼續追問。
「那小朵聽完說了什麼？」
他問得隨意，知道這樣才能轉移疑她的注意力。
「小飛俠，小朵說我是帶給她開心的小飛俠。她還說…
…」
她笑得呵呵，跟那天下午的小朵一模一樣，不知不覺劈
哩啪啦自己講個不停，不知不覺已經忘了剛剛想追問的
問題。
啊，忘了告訴他，他心愛的吉他，被她後來要走之前不
小心撞破了一個洞，他不會太生氣吧，吃完早餐再說好
了，吃飯皇帝大嘛，嘻。
小飛俠，飛啊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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