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
沒有人看得見我的坦白。
「哥……哥……馬嘛馬嘛……」
小女娃張大眼睛直視前方，跟身體比例相較之下顯得大
得多的頭搖搖晃晃，嘴裡忙著喊含糊不清的話語。
「笨蛋，是舅舅，不是哥哥。」
他戳戳小女娃粉嫩透紅的臉頰，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還
不會說話的小孩相處，只好一大一小坐在地板上對望。
他的姊姊今天下高雄參加同學會，就順道把小女娃丟他
這了。
「唉啊，小葵很乖的啦，我晚上再過來接喔，掰掰掰掰
，寶貝親一個，啾。」在小女娃臉上留下一陀黏答答的
口水和口紅印，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
樣不負責任的母親？！
他還記得上次看到的小女娃還是個軟趴趴的無髮嬰兒，
沒想到這次進化成有齒有毛的小女娃了。
「葵……鬼……鬼……」
小女娃揮動雙臂，表情很認真地在堅持些什麼，張大了
嘴很努力地發著不準的音。
「喔喔，妳是鬼啊。」
他笑，掐掐小女娃肥肥的手臂，被欺負了的小女娃了倒
也不哭，一雙眼賊溜溜地不知在盤算什麼。
「喂，幹麻？」
他接起手機，側身拿起剛才還沒喝完的牛奶。
「阿辰，下午要打球，你忘了嗎？快點過來啦！」
電話那端的聲音急促。
「靠，我姊現在丟了一個小……啊，幹！」
小葵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他身邊，小小的手掌巴落他的牛
奶，濺得他全身都是。
「怎麼了？你快點過來啦，對方在等了咧，我先叫別人
頂一下，你快過來就對了。」
他還來不及解釋，對方就急忙收線。
「死小鬼，妳心機真重。」
他捏捏小葵圓圓的臉頰，小葵無辜地抿著笑，開心地拍
著手掌。
第一戰，他輸了。
「你什麼時候改當保母的啊？」
「還是在哪偷生的？」
「好可愛喔，超迷你小蘿利。」
「會不會叫哥哥啊，我們是妳把拔的同學喔。」
他朋友看到他抱著一個小女孩過來，都快嚇死了，而他
看到一群大男人裝囡仔聲想哄騙小孩的樣子，也覺得噁
心透了。
「我姊的啦。」
他壞心地要把小葵丟給一群巴不得玩小孩的人手上，才
剛要放手，小葵開始尖叫，他不信邪硬是把小葵放到其
中一個人手上，小葵大叫大鬧，拼命掙扎，他只好又抱
起小葵。
接著單腳單手撐起他姊給他的有護欄的輕便小木椅，將
小葵放了進去，從運動包裡掏出她的水瓶，遞給小葵，
她才終於安靜地喝著自己的蘋果汁。
因為大鬧所以紅紅的臉龐，圓滾滾的眼睛，軟軟的偏咖
啡色髮絲，看起來就像小天使一樣討人喜歡，不過他知
道其實小葵是小惡魔吧，專門來惡整他的。
「你好有奶爸的氣魄唷。」旁人不忘挖苦他。
「少囉唆，打球啦。」
他抄起籃球，運著球到了場上，迫不及待地運球上籃，
跨大步，跳躍，他抬頭看見球正如預期般順著籃框旋轉
入了球網，天很藍很藍，藍得就像……
他甩甩頭，不要再多想，人沒辦法拋棄屬於過去的記憶
，起碼在打球這一刻，他不要腦子，只要飛翔就好。
「爽啊，你看他們的臉多賽！」
他也在一邊偷笑，下意識瞥往自己放置包包的地方，覺
得好像少了什麼，才想起木椅上的小葵不見了。
「小葵！」
他慌張地跑了過去，看見小葵躺在木椅後面的地上，腿
上有大小不一的擦傷，一見他，就咿咿呀呀地笑了，摔
下去也沒哭是什麼樣的小孩呀？！
他抱起小葵，不知在怪小葵不哭奇怪，還是在怪自己的
大意該死，只是心跳撲通撲通還在狂跳。
「哥哥……哥……」
小葵揚起小手掌，拍了他的手臂，又叫了永遠都不對的
稱號。
他全身黏呼呼的都是汗，也沒見小女娃不高興，他撥撥
沾在小葵頭髮上的碎屑，檢查還有沒有哪裡受了傷，摸
到後腦勺的時候，小葵皺了一下眉頭。
他朝腫了一個包的地方呵了口氣，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只記得小時候老媽都是這樣騙小孩子的。
小葵巴在他身上巴得死緊不放，傍晚的夕陽照在他和小
葵身上，微紅帶橘的光照得小葵蘋果色的臉更紅通通了
，其實小鬼也挺可愛的嘛，他想。
第二戰，打平，因為兩邊都有受傷。
「快吃，不然妳就餓肚子了。」
小葵閉口不張的嘴巴前面有一根擺滿麵條的小湯匙，他
惡狠狠地嚇唬她。
「會不會小葵不喜歡吃麵啊？」
他的朋友似乎都很習慣小女娃跟在他們身邊了，路上一
直爭著要抱，但除了他之外，小葵一給其他人抱就尖叫
，他們只好乖乖放棄，但還是覺得小女娃很新奇。
「誰管她，不吃餓死算了。」
他放下湯匙，不再理小葵，小葵的拳頭扣咚扣咚地搥著
桌子，他也不理，自顧自地吃麵。
他改變結論了，小鬼只有在不搗蛋的時候才可愛，他姊
那團女人一見面扒都扒不開，不知續攤到什麼時候才會
來接小葵，他開始覺得煩。
「嘿，怎麼在這裡遇見你們，真巧。」
是她。他僵了一下，沒能準備好面對背後的她，應該是
，永遠都準備不好吧。
「我們等等要去唱歌，要不要一起去？」
她身邊的朋友熱情地邀了他們，他們，她們都認識的，
可是他和她呢？可不可以裝作不認識？
「好啊！」
那群色魔果然一口就答應。
「我不去了，小葵……」
他低著頭說，就能看不見吧。
「小葵就一起去嘛，阿辰，別掃了大家的興。」
真是一群耗呆。
「好可愛的小孩子唷，阿辰，你從哪帶來的啊？」
聽見小葵的大叫聲，他只好轉身，正面對上的那雙眼睛
，他怎麼忘得了。
「阿辰，你過得好嗎？」
她坐在他旁邊，他不知道她到底還想怎樣，怕他躲得不
夠遠嗎？
而夾他和她中間的小葵則是跟著音樂亂哼，一點也沒被
吵鬧的環境嚇到，也感染不到他和她的嚴肅氣氛，他趁
亂把包廂附送的蛋糕塞進剛剛什麼都沒吃的小葵嘴裡。
「妳說什麼？」
他很小人地假裝沒聽到。
「沒有，沒事。」
她搖搖手，沒再問第二次。
她和他，總是一退一進，當他積極些，她便像防什麼似
的退了好大一步，當他打算退縮，她又追了上來，可是
終不能成為愛情，又何苦見了面而讓那尷尬存在呢？
她知不知道，他臉上的笑要花多少氣力去維持，在承認
徹底的失敗之後，他選擇成全她了，她能不能也成全他？
「阿辰，我有男朋友了。」
她坐在機車後座，風呼嘯而過，但他聽見了，聽得很仔
細。
「嗯。」
他壓下坐在前座椅子上調皮想要站起來的小葵，一邊分
心跟她說話，他早有預感會是這樣了，那群死黨呀，還
搞不清狀況硬要他載她回家。
「如果……」她欲言又止。
「沒有如果了。」
他緊接著說，臉繃得很緊，好像這般，心底就能是在笑
了。
而風還是呼嚕呼嚕地吹。
「小孩子很敏銳的，他知道什麼人對他好，就會硬巴著
不放，所以小葵很喜歡你。」
她下車，把安全帽拿給他，看見摟著他的腰卻睡著了的
小葵，笑了。
「嗯。」
他低頭看著睡得香甜的小葵，沒發現到自己的嘴角也上
揚了。
「阿辰，這樣的你很溫柔唷，就算不是我，一定，一定
在以後的某一天有個女孩子會因此瘋狂愛上你的。」
她說，笑著說。
「妳不要再說這種場面話了，妳並不喜歡我，就是這麼
簡單，祝你們……」
他冷下臉，再也說不下去。而只有他知道這樣的她讓他
太難以抗拒，所以只好說難聽的話，狠下心，好讓他回
到他該去的地方，而不再存有妄想。
「我們都很受傷，我，還有你，都受了傷害，沒有人能
因此快樂的，阿辰，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訴我你心裡真
正想說的話。」
她的眼睛看起來很受傷害，那他呢？
他點燃煙，站在陽台，眼底看著的風景是什麼，他也不
曉得了，腦袋裡充斥的全是她說過的話。
她說他傻，愛說反話，明明在意得半死，嘴巴卻不肯鬆
口，不肯柔軟一點的倔強，什麼都愛往肚子裡吞，當心
哪天就爆炸。
她說他急躁，卻又直率地呆愣愣的，她說她說她說呀，
怎麼當他說他喜歡她的時候，說了好多好多次，她都不
聽進去呢？
後面發出的聲響讓他轉了頭，被關在屋子裡的小葵貼著
玻璃門，臉壓得好扁都變形了，拍啊拍的，好像小怪物
，逗得他笑了出來。
他揉熄煙，打開玻璃門，把小葵抱了出來。
「妳醒啦，想跟舅舅一起看夜景呀？」
明知道小葵聽不懂，他還是說著話。
「小葵，以後要是妳被甩了的話，妳可以找舅舅訴苦，
不不，誰敢甩了妳的話，舅舅先幫妳揍扁他好不好？」
小葵笑嘻嘻的，好像有聽懂的樣子，讓他也跟著笑。
「小葵呀……」
我真的很難過。沒能說出口的話，永遠都被擱著了。
「妳終於知道妳是小葵的媽了啊？」
他沒好氣地開了門，都一點了，才來接孩子。
「對不起，玩得太開心了，小葵睡著了？」
他的姊姊接過小葵，小葵的小手還揪著他的上衣，就在
他試圖扳開小葵肥肥短短的五指，小葵醒了，大哭。
「怎麼啦，是馬麻耶！」
他的姊姊晃著懷裡的小葵，小葵還是哭著。
「是做惡夢嗎？」
聽到他的聲音，小葵翻身朝他張開小手，滿臉都是淚水。
「你給小葵下藥啦，她居然不要她最愛的媽媽了啦！」
他完全不搭理又要使小孩子脾氣的姊姊，一把抱過小葵
，輕輕拍拍她的背，小葵抖著抖著，慢慢靜了下來。
「小葵是要懲罰媽媽丟下她一整天對不對？」
他舉高小葵又放下來，小葵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不要挑撥我們母女的感情。」
他的姊姊搶過小葵，小葵這次沒哭了。
「掰……掰……，啾……舅！」
小葵朝他揮揮手，揮得很大很用力，最後終於喊對了稱
呼。
「小葵，掰掰。」
他在小葵軟軟帶有奶香味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終於明白
為什麼瘋狂的爸媽們都喜歡一天到晚在自己的小孩子臉
上親來親去了。
最後一戰，他還是輸了，心甘情願敗給超級厲害的小葵
娃兒。
我看得見我自己的坦白。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 218-162-88-33.dynamic.hinet.net海
rayzero: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penguincor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FindingOcea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FindingOcean:推薦居然被修掉了，我再推~~~~~~(不死心) [05/07/03]
ourblue: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IceSaint: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作者在 05/07/03 22:24:43 從 218-162-88-33.dynamic.hinet.net 修改這篇文章
ourblue:好可愛好可愛的短篇 >////< [05/07/03]
rayzero:(抖) [05/07/03]
icfye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savting:XDDDD [05/07/03]
BD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nayuri: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dingdow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BD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Ldkck: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Jackalxx: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sanly: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OrangeYu: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OrangeYu:可愛可愛可愛 [05/07/03]
kikoying: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kikoying:有感動的感覺 [05/07/03]
kikoying: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suriel: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wfyoy: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
lydiawan:推薦這篇文章 [05/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