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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不要期待,要覺得那都好。 「妳穿耳洞了?」 好熟悉的聲音自我腳下傳來,我停下原本疾走的步伐往 下探望,緩了緩新穿的高跟鞋帶來的不適感。 越過紅色欄杆之後看見的是半顆向上仰的頭顱,隱沒在 樹叢間。 「梁半月,你在那幹麻?」 我褪下右腳的高跟鞋往下扔,滿意地聽見稍後傳回來的 哀嚎聲。 「學姊,妳鞋子穿太鬆了嗎?」 他規規矩矩的回答裡帶有一貫的困惑,真是不好玩,雖 然身處背光的我擁有先調皮搗蛋的主導權,可是碰上呆 頭梁半月,一點捉弄人的成就感都沒有了。 「欸,你怎麼知道我穿耳洞了?」 反正都遲到了,沒點到名也就罷了,才不想進去被劉大 刀羞辱一番。我就這麼靠在欄杆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 地聊起來。 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大清楚梁半月那張乾淨總掛帶笑容 的臉,只看見他擋著曝曬在陽光下半張臉的手,很修長 指節很纖細的一雙手,卻因熱愛花花草草而總沾染著灰 灰黑黑的泥土。 耳洞是昨天穿的,有種失去什麼的錯覺。 老一輩的人說這輩子不穿耳洞、不留下標記的話,下輩 子就能當投胎當男生喔,所以我牢牢地守著這個口耳傳 說,滿心地期待要在下個輪迴裡當個男孩,可是這根本 就是騙人的吧。 於是就在右耳打了個洞,拋棄了屬於下輩子的期待。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大習慣突然增加的小小重量,於是 走路的時候下意識地微微向左邊偏斜,以求平衡。 穿了一邊,卻再也狠不下心也一併穿了另一邊,想做又 做不全,原來三心二意的我在這種小事上也一樣明顯。 途中,我大叫著好痛,同行的朋友皺起眉頭很是懷疑, 幫我服務的小姐也尷尬地不知該不該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可我還是喊著好痛好痛,眼眶湧滿了淚,全部人只好 都依了我,所以只穿了一邊。 其實一點都不痛的,被穿了個洞的地方不在耳垂裡,我 知道。 優柔寡斷、裹足不前,一遍一遍重蹈地碾了一次又一次 的覆轍,自以為摀起了眼就看不到變心的男人,或者揪 著半邊耳朵,還是那個沒受過傷耳朵還仍是完整輪廓的 我。 真白痴,痛死好了。 「妳右邊的耳垂閃閃發亮啊。」 他就像小朋友看到新鮮事物那般洋溢著上揚的語調,甚 至可以想像得出他又笑了,連帶勾起一個淺淺酒窩在右 邊臉頰,讓人不禁也跟著一起心情好好。 有這麼值得開心嗎?那明明就是一件悲傷的事。 「好看嗎?」 我將上半身傾了更傾,想讓他看得更仔細,悲哀地想獲 得他的讚美。 「不曉得,我只看到亮亮的一點,妳一動,它就不見了 。」 一般人都會回答好看的,可是偏偏誰都沒辦法對這樣認 真應答的句子生氣,尤其是身為他直屬學姊的我,更是 深深明白他確實不是一般人。 從大一進來,他說實話的好(?)習慣就氣煞了一干人 ,他不懂得做表面工夫,是一就答一,是二不會答三, 所幸他的皮相討人喜愛,大部分的人只要一跟他相處就 會輕易原諒他且替他脫罪說他不是故意的。 梁半月這傢伙,能在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該說鬼話的世 界上活到二十歲,真是祖先有燒香保佑。 「你在那幹麻?」 放棄掙扎了,我扯回最初的話題。我記得大二今天下午 明明就有課,他竟然這麼快就學上我這個老油條的壞榜 樣,愛翹課上了癮呀? 「睡午覺,系上剛種了幾株玫瑰,長得很好看喔。唉喔 。」 我拋下另一只高跟鞋,在他的慘叫聲伴隨之下,赤足跑 到一樓,果然看到幾朵紅色的玫瑰在矮樹叢之上隨風輕 輕搖曳,樹叢底下是他為了穿梭泥地而穿的膠皮雨鞋。 「好漂亮喔。」 我靠了過去,聽見我的聲音,他便亮出原本躺平的腦瓜 子,朝我招招手,凌亂髮絲下露出得額際泛著血絲,在 白淨皮膚上的血紅色看起來有些礙眼。 「這是剛剛被高跟鞋打到的嗎?」 好久未見的良心跑出了愧疚兩個字,我撫上他的額頭, 想確定空氣中飄來的淡淡血腥味是不是來自那。 「不是,是我剛剛被桃花心木的種子打到的。」 他微微一笑,在我的手碰到他的額頭之前,自行用毛巾 抹去那灘血跡。 「噢。」 他嘴裡說的植物我不懂,但聽他這麼一說,罕見的良心 當然迅速消失殆盡,我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玫瑰上頭。 好美。 我伸長右手,想摘取一朵,卻被上頭的刺狠狠一螫,集 中在指尖上一點的痛感讓我馬上縮了回去,卻已彌補不 了它在我指尖上頭扎了個滲血的小洞。 我皺著眉頭,被掃了原本高昂的興致。 「漂亮的話,只用眼睛看不是很好嗎?」 梁半月拉過我的右手,將剛剛擦過他額頭的毛巾輕輕往 我的指尖上壓,我抬頭,看見了他那雙黑得燦亮的眼。 突然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太純淨了。彷彿說著:讓該待 在那的美麗,待在原處吧。 我的自私也這麼被狠狠一刺,血流不止。 世事皆不盡人意,所以必須妥協。 「你在這裡幹麻?」 突然在校門口遇見了梁半月,原本想假裝不認識的。 因為我身旁有好多外系的朋友,有男有女,為了替我慶 生聚集在這裡,準備一起去KTV狂歡,裡頭也包含一 個最近我對他頗具好感的男生,是其他人千方百計替我 約來的,在這種半玩樂半想牽紅線的情況下跟梁半月打 招呼還滿奇怪的,因為相較於我們這群人虛偽的快樂來 說,他太格格不入了。 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我。 「妳什麼時候回來?」 他開口問,我才發現在我腦袋還沒細想之下,我就走近 他了,看見他雙手提了兩大袋東西,甚至還在秋末已偏 冷的天氣裡微微冒汗,白色長袖棉質上衣裸露而出的雙 手仍是附著著灰灰黑黑的泥土。 「幹嘛?」 那個男生在看我了,我開始有點後悔,想快點結束我突 如其來的衝動舉止。 「我怕來不及,這個先給妳吧。」 他把手上兩大袋東西往我手中一塞。 「欸,這是什麼?」 雖然沒有我想像中的沉重,可是要我拿著這兩大袋東西 出去玩,未免也太蠢了點。 「生日禮物。」 他燦爛一笑,酒窩旋開。 「那等我回來你再給我嘛。」 這死小孩記得我生日耶,真是沒白費我當初那麼挺他, 逢人就解釋他難以改變的單純性格,說明他是那種是一 答一,是二不會答三的奇特人種。 實話傷人,很多人寧願一輩子靠謊言過活的,梁半月這 個看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死孩子一輩子也懂不了吧。 「生日過了就不是生日禮物了。」 他揮揮手,跑向門口的另一頭,離開了。我倒忘了他除 了實話實說之外,決定的事就不容更改也是他的特色之 一。 唉,我認命地提著跟我費心打扮一點都不符合的俗氣白 色塑膠袋。 「小杏,他是誰呀?」 朋友的呼喚讓我回過頭,視線移開之前,梁半月踏著腳 踏車的背影變成遠方一抹小小的白點。 「我學弟啦。」 我漾起完美的微笑。 「叫什麼名字啊?長得好秀氣,我還以為是妳妹妹耶。」 朋友呵呵笑了起來。 「梁半月。」 我回答,不小心不大文雅地噗哧一笑。 梁半月個頭在男孩子裡算矮的,骨架不大,近乎於一般 普通女孩子的體型,五官精緻又秀氣,偏咖啡色的髮絲 柔軟蓬鬆地覆蓋著他的腦袋瓜,是過了耳際的長度,嗓 子偏中性,偶有眼睛沒長對的男生搭訕他。 他也不惱,直接了當地說他是男孩子,脾氣好好地帶了 過去。 「好文藝的名字。」 每個人最初聽見都是這反應。 「那是他媽媽為了詛咒他取的,妳反過來看看,半月, 一半的半,月亮的月。」 我噙著笑意在嘴邊,腦裡浮現梁半月那張只要我這麼向 人介紹他,就會莫可奈何的臉。 「啊!」 聽完解說後是一模一樣的恍然大悟貌。 可惜梁媽媽不甘心梁爸爸是個大瘦子而替梁半月取的名 字,根本一點效用都沒有。 不要太認真,要知道很多話只是禮貌性的恭維。 「在317包廂,今天早上五點才離開的,兩大袋白色 塑膠袋啊,有看到嗎?」 下午一上完必點名否則死當的的鐵課,我便急忙衝去昨 晚唱歌的KTV裡,因為當初喝得有點醉,竟忘了帶走 梁半月送我的生日禮物。 「不好意思,可能已經被清掉,真的很抱歉。」 櫃台的小姐很有禮貌地朝我鞠了一個將近九十度的躬。 「可以再找找嗎?拜託。」 我連裡頭是什麼都還不曉得呢,只記得要不停跟那個男 生說話,增強他對我的印象,可是現下也不大記得他的 臉了,真是空虛,現在的我只想知道梁半月那個怪小孩 到底送了什麼給我。 生日過了就不是生日禮物了…… 我焦躁地不停搓揉右邊耳朵上的耳環。 「是這個嗎?」 一個男服務生提著那兩袋害我的心懸了一下午的俗氣塑 膠袋,從後面走了出來。 「嗯。謝謝謝謝謝謝……」 我不停道謝,覺得鬆了好大一口氣,塑膠袋看起來好像 也跟著變得高級耀眼多了。 一個盆栽插著一根光禿禿的枝椏,這是其中一袋裡裝著 的東西,拿出來的時候還灑了一桌灰灰白白的顆粒和黑 色的土。 另一袋則是放著小型噴霧器、一瓶殺菌劑,一包肥料, 一把小剪刀,栽種方式和注意事項則被細心地放在透明 資料夾裡,上頭是他親筆寫下、娟秀得讓我抬不起頭的 好看字體。 真像他的作風,愛極了花花草草,所以送了我一只盆栽 ,我居然為了一個盆栽搞得像個瘋婆子般地歇斯底里? 唉,算了。 我將它擺在窗檯邊,好醜喔,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不要哭,要埋葬好脆弱的心情。 照著步驟所寫的方法每天看顧那盆栽。 一向只有三分鐘熱度的我,也不知怎麼地持續這般難得 的耐心一個月多。 漸漸的,枝椏抽長了,慢慢長出一些橢圓形鋸齒邊的小 葉,背面帶了點紅紅紫紫,比起一開始那付醜不拉幾的 模樣好看多了。 每當出門,看見窗檯旁相較路上隨便亂喊50元一盆的 鮮艷盆栽,顯得遜色好多的生日禮物,就拼命提醒自己 要記得尋問梁半月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可是,一有機會碰到面就忘記。 每天都說要問,每天卻都忘記,一天接在一天之後,一 天又一天。 「那是什麼東西呀?」 我仰頭看著天邊落下的不知名物體,大約一個手掌長的 棕色長條東西,順著氣流自樹上螺旋而下,好有趣唷。 我蹲下,拾起一片往上拋,拋得不夠高,所以它轉沒幾 圈就掉到地上,我再撿起一片,用盡全力往上一扔,這 次終於夠高了,轉了好多圈才翩然落下。 我興奮地問著旁邊跟我修同一門通識課的植病系同學, 系名裡頭有個植字,總該會知道吧, 因為我是個植物白癡,大概看到了千百朵花只叫得出玫 瑰和菊花吧。 「喔喔喔……桃……桃花心木。」 該死,小朋友學會說謊了。 「梁半月,你過來!」 我兇狠地走到他的教室。 「嗯?」 他正在幫同學解題目的手停了下來,遲鈍如他也看得出 我濃烈的火藥味吧,所以乖乖地走了出來。 「你幹麻說謊?」 我插腰,像極了童話故事裡虐待公主的後母。 「我什麼時候說謊?」 他一頭霧水地搔搔右耳。 「桃花心木的種子才不可能讓你的額頭流血咧!」 我撥開他的頭髮,那道傷口留下一個很淺很小的疤,被 頭髮一擋根本完全看不到,可我就是在意,因為那是我 隨性貪玩丟下的高根鞋留下的傷,除非,桃花心木會在 一瞬間變身成椰子樹。 那樣輕然飄下的種子根本就不可能弄傷人嘛。 「妳知道了喔?剛好看到就來不及換成別的了。」 他淺淺一笑,酒窩若隱若現。 「你再說謊看看啊?下次再說謊就把你的嘴巴縫起來! 」 我的兇惡試圖掩飾去我的抱歉和不自在。 「學姊,對不起。」 他老老實實地彎腰道歉,語氣真誠不含一絲委屈。 明明就是我弄傷他的耶,搞什麼鬼? 「那你說你送我的盆栽到底是什麼?」 這次,記得問了。 「杏子,是一種玫瑰。開花了嗎?」 他問著,眼神裡是好簡單的純粹,而我的眼眶有點溼, 低下頭,搖了搖。 「它開的花會是杏色的,很漂亮。妳的耳洞不痛了吧?」 他的問句讓我嚇了一跳。 「你幹麻那麼問?」 誰告訴你它會痛了? 「妳之前走路的時候會偏一邊,現在也習慣了吧,走過 來的時候回頭看,就會覺得自己挺厲害的。」 他在說什麼火星話嘛! 「杏子的英文名稱是Sweet Dream。小杏學 姊,好好照顧它到開花吧。」 讓該待在那的美麗,待在原處。 想了那麼多不要之後,來想想,什麼才是想要的吧。 -- ▎ \\/// ◢█◣◢▋ ◣◢█ ██ ▄ █▆▆◢█▋ █◤ █▃ ▌˙拾柒 ▅▃﹉﹉﹉﹉﹉﹉﹉﹉﹉﹉﹉﹉﹉▅▌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220-141-159-45.dynamic.hinet.net 作者在 05/10/27 4:06:29 220-141-159-45.dynamic.hinet.net 修改這篇文章 liebeu: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tiffpan: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seafield: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portocalos: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kiev: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sint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OrangeYu: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ourblue: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daphni: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IceLime: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tohru: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catloveself: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allindrizzle: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happine: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Acoldsk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lovebluesk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shifanpain: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catsummer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annchang: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FateHunter: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pscompan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hachn: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leonip: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evazoe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evazoe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dbwinds: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Assyria: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pcmew: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ishlar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egnotegg: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sinty: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kkanakopp: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VANQUE: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jceda: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Maplelight: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ccjjea: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tacoyoo: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sweetangel:推薦這篇文章 [05/10/27] 作者在 05/10/27 17:27:19 218-162-91-233.dynamic.hinet.net 修改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