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一下吧!」
小茹對我使了個眼色,催促著我使出當年的蹺課絕技。
「一定要嗎?我老了,爬不動了。」
「記住一件事情,不要在女生面前提到『老』這個字,女人這種生物對數字特別敏感,
舉凡年齡、身高、體重、三圍,就像個埋了許多地雷的禁區,不能輕易踏進去的。」
「那...好吧,幫我拿一下東西。」
我慢慢後退了幾步,深深的吸一口氣,用全身的力量加速,快跑,然後起跳。
牆其實不高,而且那邊是個小庭院,旁邊有著可以墊腳的石頭,所以男女生都可以輕鬆
的越過去;不過對於當時的男生來說,踩著石頭慢慢的爬過去是一種恥辱,為了證明這
種傢伙真的是個男人,阿魯巴的殘酷考驗就會緊接著上演。
在那時候,直接翻過去不拖泥帶水的動作,才是帥氣的英雄。
我的手搭上了圍牆的最上緣,再一步一步用腳踏著牆,慢慢地爬上去。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被我遺忘好久的感覺,青春的感覺。
「來吧,小茹,換妳了!我在上面拉住妳。」
小茹點點頭,先把我的東西給我,然後重覆我剛剛的動作,用力往上一跳,我緊緊的抓
住她,死命的把她拉上來。
「妳幹嘛這麼勉強?踩石頭上來不就好了嗎?」
「我也想試一下這種感覺。」
小茹拍拍她褲子上的灰塵,對我吐吐舌頭。
「你會騎車吧?」
「嗯,而且還會飆車。」
「那走吧,回我家騎我爸的車出去,不要亂飆車喔。」
「放心,我戒飆車很久了,走吧。」
陽光很捧場的露了一天的笑臉,路上的車也出奇的比平常少,我可以聞到一股鹹味,一
陣一陣的從那不遠的海邊傳來。
這是我第一次載著她,熟悉的城市以六十公里的時速向後飛過,吹起的風很涼,我的身
體卻很暖,小茹的手輕輕搭著我的腰,我彷彿能夠感受到她手心溫熱的三十七度。
「記得我們當時在海邊的事嗎?」小茹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問我。
「鬼吼鬼叫的事嗎?當然啦,現在想起來還挺好笑的。」
年輕人總喜歡對著一片空曠吶喊,空曠的海洋代表著無限的未來,對著它大聲說出自己
的夢想,它會用浪花回應你的吶喊,也為你喝采,不管那夢想可能有多可笑。
「我要永遠陪著我的家人跟朋友!」小茹喊著。
「我要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得到幸福!」徐逸也跟著喊。
「那..我要我們三個人不管幾輩子都會在一起!」我搭著他們的肩膀大叫著。
那是升高二的暑假,青春與夢想跟海水一樣湛藍得透明。
而當越來越多殘酷的現實洗去了原本的天真,夢想像小時候吹起的泡泡一樣,越飄越高
,然後在我們的眼前破裂消失,我們開始慢慢改變,不變的只剩下海洋,一樣的湛藍。
「耶!到了耶,好久沒回來了!」
小茹迫不及待的拿下安全帽,走到防波堤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海的氣息。
「我..回..來..了!」小茹大聲叫著,一邊沿著防波堤奔跑,一邊對我招手。
我笑了笑,追著她的腳步。
兩年的等待,我終於再一次看到她開心的表情,還有那熟悉的笑臉。
終於,我們都跑累了,她拉著我坐了下來,面對著遠處正準備回家的夕陽。
「妳這次回來,會留在台灣多久阿?」
「不知道,一陣子吧,也許只是短短的幾個月,也或許...是永遠。」說到最後幾個字
,小茹的聲音變的有點小,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那妳的學業怎麼辦?」
「我休學啦,可能在台灣找工作也不一定。」
「那...妳的男朋友呢?」我掙扎了很久,還是問了這個蠢問題。
「分手了,我們不要談這件事好嗎?」
小茹淡淡的吐出這一句話,把眼神從我的視線移開,轉向遠處閃耀著橙黃橘紅光芒的地
平線,夕陽的角度比起剛才又低了點。
「喔..對不起...」周遭的空氣陷入一種尷尬的沈默。
「子新,你覺得,在地平線的那一端有什麼?」小茹指著遙遠的夕陽盡頭這樣問我。
「嗯...不知道,也許是天堂吧。」
「天堂裡住著天使,對嗎?」
「或許吧?怎麼了嗎?」
「那如果我死了,我會變成天使嗎?」
我看著她,夕陽的光越來越微弱,小茹的臉也越來越黯淡。
「妳怎麼了?幹嘛問這種不吉利的問題,什麼事情讓妳不開心嗎?」
她搖搖頭,看著緩緩下降的夕陽。
「我在想,也許有那麼一天,你會像現在一樣看著夕陽西下;而我,就在地平線的那一
端,安安靜靜的看著你的臉,守護著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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