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一過,空氣中逐漸嗅不到北方的冷冽,黃梅時節下不停的雨水就像時間一樣溜走
,於是夏天的腳步近了,而學期末也近了。
扣掉天氣這個準時的信差,學期末常常是在不知不覺中來臨的,往往還沈溺在考完試後
的糜爛生活裡的時候,發現身邊某些擁有動物般預知危險本能的同學開始到處借筆記講
義來印,才猛然驚覺到更殘酷、更兇惡、更冷血的期末考終極大魔神才正要登場。
時間進入五月下旬,小茹回台灣也差不多一個月,這些日子我們大約每幾天會通一下
電話,聊聊彼此的近況,也聊聊過去那兩年各自發生的點點滴滴。
「我到處去找高中的好朋友們,也順便把台灣的各個縣市重新走過一遍,我第一次發
現,台灣這麼的漂亮,還有好多好多我從來不知道或沒去過的地方。」
小茹在電話裡經常這樣告訴我。
「我去中山大學的西子灣看夕陽,到成功大學那邊吃台南小吃,還到了花蓮的東華大
學,順便欣賞東部的美麗海岸。」
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跟好久不見的老同學見了面,也幾乎環島遊玩了一遍。
「你週末有空嗎,回來台中一趟好不好?」
有天晚上,她在電話裡這麼對我說。
『怎麼了?』
「嗯..其實也沒什麼啦,你不方便就算了...」
電話裡的她,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還帶著點欲言又止的猶豫。
『嗯..其實也沒什麼事,好吧,一樣約在校門口嗎?』
「好!到時候見,食言的人會變成大胖子!」
我可以聽見小茹在電話的那一頭,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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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一樣,我還是比小茹先到了約定的地點,只不過上次帶著點不安與焦躁,像是近
鄉情怯的心情,而這次卻沒有這種感覺。
我斜斜的靠著拉上的大鐵門站著,遠遠的看見一個嬌小的人影走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
,身影跟容貌也就越來越清晰。
「很好,你沒有食言,我們走吧!」
『妳特別把我從台北找回來,妳想去哪?』
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紅潤的唇上,笑著對我搖搖頭。
「噓!不告訴你,這是秘密,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雖然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我也只好乖乖的跟著她,反正我們都是台中人不會迷路。
於是,我們下了公車,第一站來到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她在一棟房子前停下了腳步
,回頭看著一臉問號的我。
「到了!這是我今天要帶你來的第一個地方!」
『這是哪裡?』
「噢!對了,我還沒跟你說,今天是回憶之旅,這裡是我小時候的家。」
台中沒有下雨,小茹的笑容跟從烏雲裡探出的陽光一樣燦爛。
「幾乎都沒變耶!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都在門前這片空地玩球,或者躲在這邊停了一排
的車子中間玩捉迷藏,然後徐逸常常第一個被抓到,因為他長太高了。」
說著,她牽著我的手,繞著我轉起圈圈來,像是個回到童年的小女孩。
而我微笑著看著她,還有她的回憶世界。
「那邊住著一個在傳統市場賣水果的伯伯,不要看他臉很兇,其實他人很好的,常常會
拿水果請我們這些小鬼吃。不過他有個很特別的地方,明明年紀比我們的爸爸還大上
一點,卻喜歡我們叫他老大,像是我們一群小鬼頭的孩子王一樣。」
她指著巷子口那戶門前停了一部小發財車的人家。
「走吧!我們去找老大請客!」
「呃..這樣好嗎?我不認識他耶...」
「我認識阿,他現在應該在家,走吧走吧。」
說完,她拉著我的手,開始往發財車的方向走。
「叮咚!叮咚!」
過了大約半分鐘左右,一個留著小平頭,下顎的鬍渣像是好幾個禮拜沒修過的魁梧中年
男人開了門,他的牙齒是長期嚼檳榔造成的暗紅色,身上還帶著濃濃的菸味。
如果小茹沒先跟我說,我大概會覺得眼前的這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大,角頭老大。
「老大!是我阿,好久不見!」
『喔,是小君阿,真的好久不見,我從妳高中畢業就沒看過妳了吧,!妳還帶了朋友阿
,先進來再說吧。』
老大用力的拍拍我的肩膀,用眼神上下打量著我,然後點點頭。
雖然小茹跟我說過他不是壞人,不過他的眼神卻讓我感到坐立難安。
「不錯不錯,這是妳男朋友阿?長得還不錯滿斯文的,大學生吧?」他看著小茹,用標
準的台灣國語腔調跟她講話。
小茹跟我還來不及解釋,老大又在我的胸口用力拍了兩下。
「肖年欸,查埔郎艾卡粗勇咧,你太虛了!」 (註1.)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好點了點頭。
一旁坐在沙發上的小茹,倒是笑得花枝亂顫,只差沒從上面跌下來。
註1. 台語 「年輕人,男人要粗壯一點,你太虛弱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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