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笨哪!」箱子輕輕嘆息了起來,聲音悠悠地迴盪在行李箱裡。
看著黃湘讓自己走上絕路,它無法阻止,這是黃湘自己選擇的。它只能眼睜
睜看著黃湘意識逐漸模糊、氣息逐漸虛弱到沒有了生氣。
「就送妳最後一程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箱子嘆了一口氣。
話說完,只見黃湘的腳趾處像被啃咬一般,一點一點的消失。
「為什麼人類這麼脆弱呢?」箱子一邊吃著黃湘,一邊思索這個問題。黃湘
之前的那一位,雖然看起來很堅強,但內心卻也脆弱至極。
似乎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是不斷地重複出現?外表越堅強的人內心卻意
外地脆弱不已;而外表越是纖弱的,不知為何,下手時竟格外凶狠。黃湘大概就
是這樣的類型吧?但她的心思承受不起這樣的轉變,最後只能走上絕路,似乎只
有這條路才能令她感到贖了罪。
箱子開始有些感到厭倦。在它流浪的漫長歲月中,數不清的相遇裡,相同的
戲碼一再上演。過去、現在、未來,慾望、罪惡、歉疚不斷地輪迴循環,而最令
它疲憊的還是人類在面對感情上的智能不足和歇斯底里的反應。性跟愛有什麼重
要?權力和慾望又有什麼重要?為什麼這一切總可以令人類如此沉迷又瘋狂、貪
戀又冷酷?貪權、貪錢、貪歡、貪愛,僅僅幾個字就足以毀滅一個人,甚至一個
國家。慾望永無止盡,沉淪的程度也就越加深重。
隨著身體的消失,黃湘的血像沒關緊的水龍頭般流出,沾染了箱子週遭,血
腥味,讓箱子懷念了起來。
莫名,它想起兩個人來。
一個是在遇上黃湘之前擁有它的人。那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也是一個
婚姻和感情都失敗的女人。
她叫什麼名字呢?好像是叫顏華吧?
箱子持續不斷地啃食黃湘的屍體,記憶飄到了兩年前那個飄雪的冬天,它和
顏華相遇的初始。
歲末的東京飄起了白雪,雪花紛飛,下了一整夜後,清晨已是積雪將近十公
分深,樹梢都被穿上白色衣服,連草地都像鋪上厚重的雪絨毯子。污穢的東京被
雪覆蓋成一片銀白天地,彷彿也洗淨了它一身的罪惡、醜陋。車子劃過街道,在
白色道路上劃出兩道墨色印痕,隨即又被落下的雪花掩埋。交通事故在今天的新
聞中未曾間斷,偏遠一點的山區,據說交通已經中斷,東北方面,連新幹線都停
駛了、機場也關閉了。這樣的天氣,氣象單位說會持續個三、五天,播報員用興
奮的語氣說,今年的聖誕節會是令人期待又愉快的銀白聖誕。
走出溫暖車廂,驟降的溫度讓顏華打骨子底顫抖了起來,她拉緊大衣、圍上
圍巾,低著頭走出JR車站。半小時前,她關了電視、離開旅館,搭上JR線電
車。離開旅館時的積雪和雪花侵入她的鞋子,剛剛車廂內的溫暖讓凝結的水氣融
化,鞋子開始潮濕了,而現在,寒氣讓潮濕的鞋襪瞬時冰凍,她感覺自己的腳快
要沒有知覺。她試著讓腳趾在鞋襪底蠕動了幾下,風吹得雪花落在她身上、頭髮
之間。
顏華看著錯身而過、走進車站一群穿著制服的少年少女們,談笑著明天會有
白色聖誕夜的喜悅,她沉默了許久。明天就是聖誕夜了,自己卻還在東京和廠商
開著無聊又沒意義的會。今天,一早起來看見飄雪的世界,她終於忍受不住,將
一切交付給陪同前來的產品和業務經理,由他們向廠商解說相關問題,自己則逃
開一切,享受難得一見、下雪的東京。雖說這趟會議交通食宿都有專人負責,也
有秘書和幾位經理一同前來,但在商場打滾多年的她遇上這種時候,仍然感到寂
寞在瞬間侵襲而來。有多久,她沒有和朋友好好地吃頓飯、聊聊天了呢?在這爾
虞我詐的世界。所以,她支開了體貼的秘書,將工作丟給下屬,自己則獨自前往
神田,尋找她要的一些舊書籍。
這是她每次來到東京都想做的事,卻每每都被行程和會議耽擱。
神田舊書街其實一點也不舊,和台南車站附近的舊書店比起來,看來整齊清
潔多了,只是這樣一來,也少了那種腐舊的氣味和感覺。
扣除掉一些看來別有洞天的舊書店,顏華知道那些店家裡頭多半是黃色刊物
,那些刊物參雜在舊書店裡成排的書籍之間,有時繞著書櫃不小心闖進了,還會
令她臉頰一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路,顏華走進她熟悉的舊書店,那是她在日本求學時常來
的店,顏華感到很開心,它還沒關閉、還在這條掙扎著生存的老街道裡。花了一
個多小時,顏華找到了她要的書,書被保存得很好,也許這是日本舊書店比台灣
舊書店好的原因吧?她在台灣也逛過不少舊書店,但書況總讓她卻步。顏華順手
地又帶了幾本她覺得看來不錯的書,結了帳,再度走進飄雪的世界。
呼吸著冰冷空氣,顏華興起了逛街的念頭,她想看看這條街和數年前有什麼
不同。人也許就是這樣吧?看見懷念的事物總會勾起許多想法,忘記一些煩心瑣
事。
故意地拐了幾個彎、進了小巷子,顏華經過一家古董舖子的櫥窗前,莫名地
,目光被櫥窗角落裡,一個白色的盒子給吸引住。
白色小盒夾雜在櫥窗裡零落的花瓶、刀劍擺設中,顯得體積渺小不起眼。顏
華站在櫥窗前看了很久,發現那個白色小盒似乎泛著一股柔和的光芒,她終於忍
不住地拉開店舖的門,向店家詢問小盒。
老闆看著在外頭盯著白玉盒子許久的女客人,忍不住搖頭嘆氣。又一個!這
次又能經得起多久呢?他從習慣看著白玉盒子被買走、送回,到如今,已漸漸感
到厭倦和不耐煩。有沒有哪個人可以將它帶走?帶得遠遠的、不要讓他再看見它
!如果有這樣的人出現,就算要他免費奉送,他都不會介意!
然而,當女客人拉開門的那一刻,老闆忽然有種奇妙感覺,他覺得這會是他
最後一次看見那個白玉盒子了!
在顏華還沒向老闆詢問盒子之前,老闆開口了。
「妳想問那個白盒子是吧?」
顏華有些訝異,隨即以簡單的日語和老闆交談了起來。
「那個白玉盒子會挑主人,從我祖父那時開始,曾有許多人驚訝它的美麗想
將它買走,卻總是不到三天就將它送回。」老闆說,邊走向櫥窗,開了鎖、拿出
白玉盒子,將它交給顏華。「如果妳真的是盒子挑上的人,我可以免費將盒子給
妳。」
顏華對老闆的話很是訝異,她接過白玉盒子,感到手心傳來的沁涼。盒子很
美,雕工很是精細,上頭紋著精密的花草、飛鳥,盒身還有龍鳳交纏、環繞一圈
。
「咦?」顏華感覺盒子的滑動,驚呼了一聲。「這盒子可以打開啊?」
「咦?妳打得開嗎?」老闆驚訝地說。他只看過打開的盒子一次,就是他祖
父失蹤那時,像夢靨般讓人難以忘懷的景象。一灘血水、消失的祖父,和一絲血
跡都沒有沾染到的、打開的盒子。
顏華疑惑地看著老闆,毫無困難地打開了盒子。盒子裡空無一物,通體潔白
,只除了角落隱隱約約像是刻有兩個字,她認不出來那寫了什麼,只直覺感到應
是漢字。也許是小篆也說不定?
「這盒子是中國來的嗎?」她忍不住詢問老闆。
「據說是如此。」老闆說,然後長嘆。「看來妳就是這盒子要找的主人了,
這盒子就送妳,我也不想再看見它了。」
幾番推託,老闆執意要將盒子送顏華,顏華拗不過老闆,最後便隨手挑了柄
漂亮的木梳子,算是替了盒子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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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一對翅膀,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飛。
因為大家都害怕飛不起來時,掉落的痛,所以選擇忘記。
只是,Dear,痛,也是成長的過程,要學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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