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樓，在門板摸索許久的牠，勾著門把拖曳，收放之間，門被牠整扇扯
開。在二十三樓震驚於牆壁的變化之際，牠已經拋開毫無遮蔽用處的門板，游走
在二十四樓走廊，牠的身軀在二十四樓的牆壁、天花板蔓延，五爪般的葉脈逐漸
伸長、拉扯紅色的葉肉，在所有可依附的櫃子、桌椅等物體上攀附，交織成複雜
如蛛網般、密麻的世界。牠的根分成許多細鬚穿透地板，於水泥地板、水管電線
間細微的縫隙一點一滴向下延伸，牠感覺下頭有牠需要的食物、養分，牠需要補
給，以修復牠剛才的損傷和流失。
當二十四樓植物在佈局牠的世界、二十三樓被牆壁變化鎮住時，二十二樓的
員警正在搜索。他們兩人，一人拿著手電筒、一人拿著相機，絲毫沒有緊張氣氛
的在二十二樓走廊上悠閒的往住戶門口走。他們試著打開走廊的電燈，僅有靠近
樓梯口的燈還可以打開，但在他們前往住戶門口按鈴時，那盞燈也垂死掙扎般的
閃個幾下，消失了光芒，黑暗隨即籠罩。
「這棟大廈不僅電梯不耐用、燈也不耐用。」拿著相機員警看著另外一人。
「阿鋒！手電筒快打開吧！這走廊居然連扇窗子都沒有，真夠暗的！要不是樓梯
口還有點光，在這走路跟瞎子快沒兩樣。」
「老王！小心點說話，你忘了那電梯是被強力破壞的嗎？搞不好這邊有住戶
的冤魂不散哩！」被喚做阿鋒的員警打開手電筒，幽暗的走廊是有那麼點怪力亂
神的味道。「聽說枉死的鬼魂會徘徊在原地，有時還會心生怨恨，到處嚇人、害
人。」
「你喔！少迷信啦！世上哪有啥鬼怪，都是心裡作祟啦！」邊說，老王從口
袋拿出包菸，抽了一根出來。
「哼！這次的事件就不夠詭異嗎？抓到現在沒抓到半個嫌疑犯，我看啊！有
能力這樣胡搞電梯的，肯定不是人！」
「不是人是啥？妖魔鬼怪？」老王將菸點燃，他吸了一口，感覺舒坦多了。
剛剛爬了二十幾樓，讓四十好幾的他滿身大汗、差點喘不過氣，這份工作還真是
要命的累。他看看站在一邊才三十的阿鋒只是臉微紅、額頭幾許汗水，他在心底
嘆口氣，年輕人果然比較有體力、比較耐操。
「搞不好，聽說那個撿回一條命的女記者不是說兇手像條蛇、動作很快？」
阿鋒沒注意老王看他的眼神，只是將手上的手電筒往四周不斷巡迴。
「不過就是隻畜生，才不會那麼聰明。」老王嗤之以鼻，走到Ａ２２１室住
戶門口，按了門鈴。老半天，裡頭沒有任何動靜，他又按了幾下。「死光了嗎？
啐！」
阿鋒瞪了他一眼，走到隔壁按下門鈴。「喂！裡頭有人的話麻煩開個門哩！
我們是警察來看一下狀況！」
「哈哈！」老王大笑。「你搞笑喔？最好那樣喊有人出來啦！」
笑聲未歇，他居然聽見裡頭有開鎖的唏囌聲，讓他不由得張大了嘴愣在原地
。阿鋒得意的看著老王的表情，戲謔地說。「哼！這不就喊出人來了！」嘴上說
著，其實他心裡頭也納悶，怎麼會有人？
只停得裡頭騷動了一陣子，突然又安靜下來。兩人面面相覷，阿鋒再次按下
門鈴，門鈴大響了幾聲，忽然沒了聲音。阿鋒不死心又按了幾下，卻是一片靜默
。
「齁！你把門鈴按壞了！」老王拍拍阿鋒的肩膀。「少年家不用這麼暴力，
會交不到女友、娶不到老婆的！」
「呿！哪有這麼不耐按的電鈴！」阿鋒一抬腿正要往白鐵門踹下，卻聽見喀
擦一聲，讓他硬生生將抬起的腳縮回。
只見內門猛地打開，出現在門後頭的，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張開擦了可
怕口紅的嘴、用驚恐和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們，她一隻手擱在內門門把上、另
一隻手則停在白鐵門閂上，不再動作，一切變成一幅僵掉的畫面。
「小姐，打擾了。我們是警察，來這邊看看的。」阿鋒看著表情、動作都很
奇怪的女人，將腳放回地上，尷尬地說。「抱歉，把妳家的門鈴弄壞了！請問一
下，家裡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嗎？」
「喂！你怎麼這樣問話啊！」老王給了阿鋒一拐子，將他推到一旁。
阿鋒不悅地瞪他一眼。「不然要怎麼問？」
「小姐，把妳家的門鈴弄壞的人是他不是我喔！還有，妳有沒有看到什麼可
疑人物出沒啊？」才說完，阿鋒就氣得往他腳上踩去。
「你這種問法跟我剛才說的有啥兩樣啊！」
女人依舊用奇怪表情面對他們，這時老王發現她的眼神根本沒有對焦在他和
阿鋒身上！他伸手在女人面前揮了揮，女人好似沒看到一般，忽然她的手一垂，
搬動了門閂，白鐵門緩緩移動，在兩人還不及反應之際，一道黑影從兩人腳邊竄
出、擦過阿鋒腳踝，阿鋒一驚，想起之前聽說的種種，不禁害怕得放聲大叫。
「你雞貓子鬼叫個什麼勁！」老王一拳往阿鋒頭上打去。「看清楚！那是隻
貓！貓！叫的跟娘們一樣，沒用！」
「貓？」阿鋒定神往黑影竄出的方向看，還真是隻貓，貓竄到樓梯口回過了
頭、往走廊看了眼，喵了一聲就往樓下竄。
「臭貓！居然敢嚇我！」阿鋒作勢朝空中揮動拳腳，雖然貓已經竄走，他還
是想像自己正把貓抓起來拳打腳踢，以表達心中的不滿。
正舞拳弄腿之際，樓上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哲平和啟振等四人，出現在樓
梯口，慌張的神情讓老王和阿鋒也感到緊張。
「發生什麼事了？」哲平擔心的問。
「怎麼了？」阿鋒看著跑進來的四人，一頭霧水。
「剛剛不是有人慘叫？」啟振訝異的說。
「哈哈！」老王拍拍阿鋒。「這小子啦！他被隻貓嚇到，鬼叫老半天。」
「真是！」哲平一掌就往阿鋒頭上用力壓去。
「年輕人齁……啊……」
正說著，老王身子突然抖動兩下，兩眼睜得如銅鈴大，張開的嘴沒再說話。
眾人看他表情不對，也停止嘲笑阿鋒。
「老王？怎麼了……」阿鋒看著老王的神情也察覺不對勁。
「喂？」哲平伸手抓住老王手臂，卻發現觸感不對，他連忙將老王的身子轉
過。
老王一轉過，眾人無不大駭，哲平也連忙將手甩開。老王背部竟爬滿黑色絲線狀
物體，那線狀物拉得老長，正不斷往老王身體裡鑽！啟振趕緊掏出刀子要割那物
體，卻發現那線狀物硬得無法一刀割斷。而且碰到什麼可以依附的東西，便要纏
上，他只好放手，免得線狀物沿著小刀爬到他身上。沒多久，小刀就淹沒在黑色
線條中。
「那線從鐵門裡出來！」後頭兩個員警發現老王背後那些線另一端是從鐵門中出
來，連忙大聲喊叫。
哲平朝鐵門裡一看，發現裡頭站了個人，隱約尚可辨認是個女人，而線狀物正不
停從她的嘴裡、衣服、身體縫隙間穿出，遇上鐵門就纏住鐵門，然後穿過鐵門空
隙勾住站得比較靠近的老王，便轉而佔據老王的身體。
「快走！」哲平大喊，拉住身旁的啟振邁步就走。
兩名員警見苗頭不對，又聽到哲平大喊也馬上掉頭離開。阿鋒見老王那副可怕模
樣，已經嚇得屁滾尿流，聽見喊走，他回過神趕緊要跟著跑，一抬腳卻被絆倒在
地，他驚慌失措地要起身，卻又被硬生生拉住，再次撲倒。不知何時，黑色線體
已經沿著地面爬上了他的鞋子和褲管。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大哭大叫、不斷踢腳，但黑色線體還是源源
不絕地朝他前進，瞬間他的腳就淹沒在一片黑色線體中，他感覺有東西沿著褲管
在他的小腿中滑動，冰冷、刺痛，摩擦著他的皮膚和感官。腳上像是打針一樣，
被一針針扎入，血管裡有東西在流竄，讓他又麻、又痛、又癢，像成千上萬隻的
螞蟻鑽進他的體內。他驚駭得用手去抓，卻抓不出什麼，痛楚和麻癢從腳底一路
蔓延到鼠蹊、腹部、胸口……。他越來越慌、也越來越用力的抓、死命的抓，皮
膚被他抓開、血液噴濺在他的手指、臉、身上，他的脂肪、神經、血管都被他抓
出，成了一團爛肉。他的眼前開始昏黑，意識逐漸遠去，只剩手不停的動，不斷
的抓著、不斷的抓著，毫無意識的抓著，直抓到傷痕累累、體無完膚，腸子、肝
、胃被他掏的滿地都是，一塊塊花白黏膩。然後，一陣灼熱的劇痛，終於，他再
也無法動作。
哲平聽見阿鋒的叫喊本要折回，但才回頭就被啟振拉住，啟振指了指阿鋒頃刻間
被侵襲的下半身，又指了指二十三樓，提醒他剛剛上頭是多麼快速被佔據。「來
不及的，我們還是快走吧！底下還有不少人，要通知他們快點離開，要是那玩意
一層層下來，不用多久，這棟大樓會被清空的。」
哲平知道啟振的意思，但心頭就是不甘願，啟振硬拉住他，兩人拉扯了一陣
，見阿鋒不斷揮舞雙手、整個人幾乎已經超過一半被包覆，他才咬牙放棄回去救
阿鋒。兩人跑出走廊，關上安全門，只聽見裡頭不斷移動的沙沙聲響，哲平恨恨
地往門上捶，門發出巨大聲響，在樓梯間不斷迴響。他們一面往下逃命，一面聯
絡下面員警將樓層立即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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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一對翅膀，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飛。
因為大家都害怕飛不起來時，掉落的痛，所以選擇忘記。
只是，Dear，痛，也是成長的過程，要學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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