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9020103:推 06/19 18:44
「你幹嘛不跟我講?」見他始終不回話,我更生氣︰「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前檢查出來的,已經第三期,化療沒效,這三個月都住在醫院裡。」
一年前。
換作是從前我不會這麼敏銳,不會敏銳到去作時間對照,但我慢慢從過往中學到教訓,
照蕭崇維的邏輯,他這個人所做的全部事情,都應該去作時間對照,
才能從中歸類出某種真相…。
「那時候打電話給你的女人,是你媽,還是醫院裡的人?」
他好像沒想到我竟能問出這句來,看了我好一陣子。
「是我媽。」
蕭伯父是末期的胰臟癌,時日無多,崇維他媽媽來看了一兩次,哭完之後還是劃清界線,
二十四小時的全天看護費用實在太高昂,崇維只能每夜睡在醫院裡,
白天上班晚上睡不好,才這麼幾個月,瘦了一大圈還憔悴到不行,頭髮都掺了白。
「我跟你一人一半。」
「那怎麼行?」
「少廢話,我說了算。」
見他還要擋,我很想冷靜,卻忍不住哽咽。
「讓我來吧。如果角色對調,你也會為我那麼做的,不是嗎?」
崇維看了我一陣,竟然哭了…,
跟世上所有人都不同,蕭崇維哭起來只會流一滴眼淚而已,
但那也已經是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來,我所見過唯一的一滴眼淚了。
就這樣,工作分配完成,我跟水哥調了班,通知了翁國強這個決定,
大家都很體貼,沒有半個人阻攔,我取代了每個星期三天的日間看護。
其實很輕鬆,比想像中還輕鬆,洗澡什麼的事情崇維不讓我做,
所以我來只是陪蕭伯父而已,餵他喝點水,切些水果給他吃。
「妳真是個好孩子。」
「沒有好喔。」我念報紙給蕭伯父聽,他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崇維付薪水的。」
「不要以為我這樣,就可以說謊。」
蕭伯父的手在空中摸索,我把自己的手交給他,他就這樣握著,一直,
好像是什麼寶物一樣︰「我死了,他可以放棄繼承。」
蕭伯父在說那些債務。
他很愛兒子,始終不配合治療,決心求死,好讓崇維可以從此解脫…,
其實我覺得沒有父母是真正壞的,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
蕭伯父的無奈,大概就是他跟崇維媽媽實在太不對盤。
「妳答應我一件事。」
「伯父你說。」
「陪在崇維身邊。他從小就是一個人。」
我答應他。
本來以為這樣子蕭伯父會更喜歡我的,
但隔天我去醫院,崇維把我擋在病房外面,說什麼都不讓我進去。
「因為我什麼都不會嗎?」
「因為妳已經做得夠多了。」
後來我才知道,蕭伯父從那天開始大量吐血,腹部積水,終於陷入徹底的昏迷,
他跟我說的那些話,用掉了最後的那一點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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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瓶憂鬱的,可樂。
全文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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