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倦
她像一陣風,飄蕩在一個又一個城市之間,穿過一段段故事,找不
到落腳的地方。
她倦了,可是卻不曾在任何一個場景中停留。
所以,她學會了冷血,學會了淡忘。
因為漂流,她學會了各種的語言,可是和她稍稍熟識的人都知道,
她不會說日文,聽都聽不懂,甚至到抗拒的地步。
她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也許在名字裡,她放了很深很深的期待,戚
風絹,她是一陣厭倦漂流、渴望棲息的風。
感情在她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曾經,她擁有過,但是太多的悲歡離
合讓她不敢在去觸碰感情,所以她乾脆放棄了感情。心被硬生生撕扯太
多次,早就讓她麻痺,即使,她總是希望自己的雙手能夠抓住些什麼。
午夜12點,她站在陽台,不知道還有哪個地方可以停留,還有哪裡
願意收留她這一陣風。
換個角度來想,她是幸福的,擁有人們捨盡一切也換不來的天賦異
稟,諷刺的是,她想盡辦法卻無法拋棄的天賦,不曾為她帶來任何的幸
福,記憶中,只有永無至盡的逃,和一雙雙貪婪的手。
她換過太多的名字,多到她不記得自己曾經叫過什麼,可是她記得
,取名為風絹時滿心的期盼,和明知不可為的酸澀。
那些酸澀盤據在心底,從來不曾散去,而那些不可為讓她做了一次
又一次的飛蛾,撲向火焰,期望能有一把火,將她燃成餘燼。
她的反骨,讓她勇於擁抱火焰,可是她的理智不斷地警告她,這麼
做無法得到渴望已久的平靜。但是,既然都要走了,她就不能為自己做
些什麼嗎?從來不曾被命運善待的自己,又有什麼好損失的。
她走回室內,拿起電話,撥打不曾接觸的號碼,不靠記憶,沒有紙條。
電話被接起來,一串英文自話筒傳出。她還有選擇的機會,還可以
掛掉電話,還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是戚風絹。」她低啞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對方靜默,她也沒有
再開口。
「妳……真的打來了?」這次,說的是中文。
「我履行了我的承諾。」
「什麼時候?還有多久?」對方聲調顫抖,力持冷靜,卻忍不住將
些微的恨意透露。
「夠你們坐飛機來台灣。」那些恨,像尖銳的冰刃,穿透她的身體
,可是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也許,她體內的溫度早已降的比那些恨意
還低。
「我不知道應該感謝妳,還是應該恨妳。」對方軟弱地低語,透過
話筒變的模糊不清,感激夾雜恨意,矛盾地融合。
「如果恨我可以讓妳好過一點,無所謂。」她冰冷地吐出這句話,
等待接下來的咆哮、淚水。
「我寧願當初不知道妳這號人物。」喀,電話掛斷了,嘟嘟嘟的聲
音規律地傳入耳裡,她拿著話筒,沒有掛,輕輕地,很堅持地說完最後
一句話:
「可惜,妳已經認識了。」
後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的畢業典禮,她必須收拾行李離開這個
地方,還有,她必須提醒小姒開手機。對了,那天她還得開車,因為她
必須帶小姒去醫院,然後上飛機,脫離這裡。
小姒,她在這裡停留過的記號,她待她好,那麼她替她做這些事情
算不算是一種回報?
她走回陽台,讓風吹過她的臉。這樣的回報,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收攏,悲哀地發現,無論是哪一種決定都是錯
,她不是神,為什麼要讓她擁有這樣的選擇權,她沒有那種智慧去面對
,有的只有冷漠地等待發生,頂多仁慈一點地告知。
「姒心……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用這種折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她低語,因為自己這麼活著,所以不希望有另一個人選擇這樣的方式,
這條路,有一個人走過就已經夠了。
畢業前兩天,季舞蘭接到一通電話,和家族長輩匆匆搭上飛機,飛
往台灣。
畢業前一天,季藤軒在姒心的撒嬌之下,答應從忙碌的行程中排出
空檔,替她慶祝終於脫離學生生涯。
畢業那天,風絹按照預定的計劃,完成了她所事先規劃好的行程。
星星殞落的時刻,她踏上飛機,漂流。
空蕩蕩的房間,風輕輕從陽台吹入房間。
乾乾淨淨的房間,人去樓空。
在它的主人決定要去漂流之後,唯一被保留下來的,是一段沉穩的
聲音,保留在答錄機的帶子裡。
「現在,我應該稱呼妳為什麼?我不想再去猜測現在妳又叫什麼名
字了,妳知道我是誰,能打電話給妳,表示我已經找到妳。逃避不能解
決問題,我曾經教過妳用這種怯懦的方式來面對事情了嗎?不管妳怎麼
想,我要告訴妳,云,我不在乎,別以為我不曉得當初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清二楚,我這麼做的理由妳或許無法體會,但是,別再逃了,妳
逃,我就追,我的耐心足夠。」
他們,花了多年來證明,彼此的耐心。
這是方姒心最後得到的消息,最起碼,是個好的消息。
《寫於2003年,7月,隕星完成的一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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