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早自習很快的過去。
在卓老師跨出教室的那一刻，班上的氣氛像是迅速旋開的
螺絲般解放，緊繃的情緒全都散了開來；而當卓老師的背影消
失在門外，大家業已起身四處喧嘩。
這時你也起了身，默數幾秒後便往門外走去。
「欸？你去哪？」這時你碰著了坐在前門口旁的阿強，他
好奇的問。
「呃、下次再跟你說。」你作勢抱歉，匆匆跨出教室門，
但忽地你又想到了等會兒還得上課，於是你快速迴身向阿強道：
「等一下若老師發現我缺席，就跟他說我身體不舒服，在保健
室休息！」
「啊？」阿強皺著眉發出疑問，但你並沒有理會他頭頂冒
出的問號，只是逕自轉身快步離開。
因為你必須趕緊追上卓老師才行。
昨夜的惡夢竟然改變了場景，這是催促著你立即行動的主因。
當你踏出教室後，走廊上已經看不見卓老師的背影；你跨
大步伐往樓梯間奔去，果然在扶手的間縫之間瞧見了卓老師下
樓的身影。
「太好了。」你在心裡低呼一聲。但轉念一想，發現這樣
緊張的自己有些可笑；畢竟要在學校裡跟丟卓老師，幾乎是不
可能的事情。
因為卓老師他總是梳著一頭西裝油頭，戴著無框眼鏡，外
表看上去就如同日本恐怖漫畫大師伊藤潤二筆下的人物般，擁
有著慘白的皮膚，憔悴的眼袋，以及那雙神經質的吊眼。
他如此特別的氣質外貌，在校內非常出名，而且根本沒有
人與其相同。
於是你稍微放下了心，你曉得自己不至於跟丟，你告訴自
己別緊張；更何況學校就這麼大，老師又能往哪裡去呢？
短暫的下課時間裡，走廊上俱是出來放鬆身心的學生，你
小心翼翼的混在其中，以免被走在前頭的卓老師發現。
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非常平凡，你並沒有看見他有任何
異常；這是你預料中的結果，一個人的本性只會在獨處時以及
臨死之時表露出來，所以你並不著急，孤僻的卓老師有的是獨
處的機會；你觀察他的機會。
這時你跟著卓老師來到了教職員室。
他僅僅將公事包往自己座位一放，連與鄰座打聲招呼也無，
便拿起了早餐又旋身離開了教職員室；他除了是你們班的導師
外，同時也是歷史老師，但他課堂極少，所以常常會冷不防地
出現在班上訓斥你們。
這樣的行徑總令你們在其他老師的課堂上抱怨，而那些老
師也樂於同你們分享討厭卓老師的心情，因為他詭異又冷漠的
行事風格乃眾人皆知、眾人皆受。
隨著卓老師的腳步，你們來到了校園裡較清幽的一角。
這裡是學校的最邊緣之處，隔一道圍牆便可翻到外頭的大
馬路上，有許多學生都曉得這條捷徑，你沒想到原來老師也瞭
若指掌。
你見到他緩緩走到一旁，然後從草叢中拉出一張椅子，拍
乾淨後便熟順的坐了下來，看來這應該是屬於他的秘密基地。
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漸漸加速，不知為何，窺視別人這項
行為讓你感到微微興奮，你搓了搓手掌，抑制著自己過大的呼
吸聲，你幻想自己是個螫伏的獵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獵物的一
舉一動。
然後這時，卓老師的行為也開始出現怪異。
他開始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對什麼說話，同時將早餐
分成了兩等份，像是……像是在與誰分享似的。
你不禁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難道現在卓老師的身邊，正有著你所看不見的『東西』嗎？
你的腦海裡飛快轉過各種可能，其中最讓你懷疑的選項，
便是養小鬼。你的心跳跳得更快了，你開始覺得喉嚨有乾渴，
胸中有些顫動發癢，那是興奮、緊張、好奇所聚合而產生的
生理反應。
你看著卓老師一邊喃喃自語，吃掉左邊的那份早餐；隨後又
是一陣低喃，接著才把剩下那份給吃掉。
然後他稍微清理了一下，緩緩起了身；於是你趕緊往後一縮，
深怕被他發現。
這時已然上課，四週變得更加的安靜，所以你就得更放輕你
的舉動，避免製造出任何的聲響。
你看著卓老師將椅子藏回草叢中，然後轉身往另一頭而去；
你在心裡默數著節拍，一邊注意別踩著了枯葉，亦步亦趨的悄悄
跟上。
接著，你們來到了鄰近教學大樓頂樓的男廁裡。
因為教室使用率較低，所以也沒什麼學生在此活動；忽然之
間，你強烈懷疑卓老師持續這樣的出沒路徑已經好幾年了，畢竟
他看起來是如此的熟練。
卓老師進了男廁後，便扭開水龍頭開始漱口洗臉，而你則是
窩在廁所外頭，僅僅只能窺見老師的背面，不過卻可以從鏡子的
反射中看見他的面容。
而卓老師在漱洗結束後，竟又開始了喃喃自語。
你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你只能看見他的嘴唇動呀動的，
像是在念咒一般；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但又
像是在對……？
有問題。卓老師一定有問題！
你壓住自己發抖的大腿，你從來就不曉得自己這麼膽小；而
且明明現在是夏天，你卻冷得像是下大雪一樣。
這時，卓老師忽然頓了頓動作。
你屏氣凝神，迅速閃到後方的樑柱，因為你感覺卓老師差不
多要走出來了。你將自己的身軀緊緊靠在冰涼的石柱上，並且謹
慎的拉住所有衣角，就連一雙腳丫子也都縮了起來。
看不見的，絕對看不見的，卓老師從廁所走出後的動線，絕
對看不見你所藏身的死角。
只是，你也會看不見他。
於是你聽著腳步聲，聽卓老師的腳步聲漸漸走遠直至不見，
然後你在心裡默數十秒鐘，十、九、八、……、三、二、一。
然後你才慢慢地探頭。
但剎那間，你猛然對上卓老師蒼白嚴峻的臉。
「你在這裡做什麼！」卓老師劈頭就是一聲憤怒的喝叱！
「啊！」你嚇得心臟強力收縮起來，彷彿全身血液逆流！
「你看到了什麼？你跟蹤我嗎？你跟蹤老師我嗎？」卓老
師像是發狂似的連環追問，身形往你逼近而來，雙手甚至揪住
了你的領子劇烈拉扯！
「我、我、我……」你怕得結巴了起來，你腦海裡飛快的
轉著，看有什麼理由或藉口可以開脫，「我、我翹課跑來這裡的！」
「翹課？你翹課嗎！」卓老師仍然嚴厲的斥吼著：「那你
剛才看見什麼！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了什麼！」
「我聽見有聲音，我才轉頭看……我、我只看見老師在照鏡子！」
你覺得你的心臟快爆炸了，而且卓老師的揪領讓你呼吸困難。
「你……」霎那間，卓老師緩下了拉扯的動作，語調也降了
下來：「你真的只有看見老師在照鏡子？」
「真的只有看見老師在照鏡子！真的只有看見老師在照鏡子！」
你見狀趕緊覆誦著，盼能說服老師。
「沒看見老師有什麼其他的舉動吧？」卓老師冷眼瞪著你，
額前垂下幾根細細的油髮，像個窮途末路的貴族。
「沒有沒有！我真的只看見老師在照鏡子！」你趕緊否認，
心裡恐懼的浪潮依然不住撲岸。
這時卓老師似是也發現了自己過激的舉動，於是有些驚慌失
措的放開了你。
「咳、咳咳！那──那就好。」他退開兩步，故做鎮定的整
理頭髮，「沒看到……那就好……就好……」
「老、老師對不起！我馬上就回去上課！」你見到老師和緩
下來，也讓開了一條路，於是趕緊抓準時機，丟下這句話便同時
衝向樓梯口。
你根本不清楚卓老師那時有沒有再出聲攔你，你也完全不曉
得他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你的記憶切面只停留在卓老師揪著你的
領子的瞬間。
你衝下了頂樓之後，仍然瘋狂奔跑著，你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你聽不見除了自己呼吸聲與尖叫聲之外的聲音。
最後，你竟跑到了校園的另一端，這時你終於停了下來。
「呼──呼──呼──！」你依舊渾身顫抖著，背上全是冷汗。
接著，你整個人軟坐在地。
你的腦海裡仍然一片混亂，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彷彿都被打
亂了時間邏輯，如同泡泡般不斷浮出，然後在你的記憶裡持續迸發。
你真的嚇得要命。
這可怕的程度與夢中老虎比較起來，簡直是不相上下；而
且這個的真實感更加強烈，你的脖子甚至被勒出兩條紅紅的淺傷。
你整個人軟坐在地，完全站不起來。
可怕，太可怕了。
「同學，你怎麼了嗎？」
這時，一名警衛靠近。他可能是剛才聽見你的尖叫，所以
才循聲過來瞧瞧。
「我、我站不起來，可以拉我一下嗎……？」你哀求著，
欲伸出手。但這時你也發現，你連手都抬不起來。
最後，你在警衛伯伯的攙扶之下回到了教室。
班上的同學俱露出驚異的眼神望著你，然而你根本不予以
理會，你只向阿強丟下「我要請假」四個字，便拿起了書包，
緩緩的離開學校。
這是你第一次臨時請假回家。
而且，甚至沒有經過導師的同意。
--
待續
--
P_white07
我們透過純粹的文字，對話
http://www.wretch.cc/blog/white07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 163.29.177.90海
lovepiuy:推薦這篇文章 12/12 14:23
stacysha:推薦這篇文章 12/12 14:49
skydpl:推薦這篇文章 12/12 14:54
tamaya:推薦這篇文章 12/12 1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