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妳真的不能陪我去喔?」
林姐坐在她的桌子前,把一張張的資料整理收起,忙碌的連眼都沒抬。
我眼巴巴的站在旁邊,試著做最後的哀求。
「不行啦玲萱,今天那個大畫家要開自畫像個展,
妳也知道那些藝術家巴不得全世界都認識他,自戀的要死。
我一定得去跑那個採訪啦!」林姐邊忙邊對我說。
「喔…」我沮喪的應了一聲,
然後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我自己的辦公桌前準備收拾資料,
獨自去採訪另一個新冒頭的畫家。
「玲萱,不用怕啦,妳之前不也跟著欣華跑過幾次採訪嗎?
都跟在旁邊看應該多多少少知道要幹麻吧。這次也是一樣啊,不用緊張啦!」
林姐手上抱著一大疊紙,看著我說。
「呃…是大概曉得啦…」我停下了資料整理,回望著林姐。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可是我心裡還是很緊張的,畢竟我才剛剛踏入這個領域,
根本就是菜鳥一隻。而且像我們這些跑藝文線的記者,也是有很多未知情況的。
那些藝術家啊,個性一個比一個奇怪,捉摸不定,
有時候還搞不清楚狀況對方就發飆了,實在很難搞。
「唉唷那就好啦!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啊,
欣華好像還會請個幾天假,這個新畫家就交給妳啦。
加油,當作是一個經驗,也當作是一個跳板,搞不好採訪完以後妳就整個出師了唷!」
林姐邊鼓勵著我,邊風風火火的走到門口。
「那我先走啦!妳要加油啊!」林姐說。
「嗯…我會盡力的,林姐掰掰。」我勉強擠了個笑臉。
碰!門關上。
小小四人辦公室裡面,只剩下我還坐著沒出去跑採訪。
我從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裡挑起一張紙,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是那畫家的基本聯絡方式還有畫室地址。
「…好吧,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
隨著紙上的地址,我來到了這個幽靜的巷道裡。
畫室果然還是得開在這種地方才行,若是每天都有施工或車輛的噪音,
那種纖細的創作者一定會先瘋掉吧。
「啊,是這一棟吧?」
我核對著地址,抬頭仰望眼前這棟公寓。
然後,按下門鈴。
『喂?』幾秒後,對講機傳來一把溫和的男聲。
「嗨,你好,請問是陳世仁先生嗎?我們之前有跟您聯絡過,
約好今天要來採訪您的記者。我的名字叫做趙玲萱。」我湊向對講機說著。
『咦?跟我約的那個好像…』男聲疑惑。
「喔喔!對啊跟您約的那個叫做許欣華,可是她臨時有事情不能來,
所以由我來負責這次採訪。」我說。
『喔,原來如此。抱歉,請進!』
咚的一聲,鐵門應聲而開。
「呼…感覺這個畫家人還滿溫和的樣子,還好!」
我自言自語著,推開門走入。
接著就是可怕的爬樓梯地獄。
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樓,此時我已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好久沒有爬樓梯了,偶爾這樣來一次真的會脫力。
「哈哈,請進。」這時一個年紀大約二十五來歲的年輕男人笑著出來應門。
他穿著簡單的襯衫加牛仔褲,身材還頗健壯。五官端正分明,笑起來感覺很舒服。
他就是陳世仁啊?感覺人還滿好的嘛。
「謝、謝謝。」我邊喘著氣邊道謝,然後走入了畫室。
「您好,我叫趙玲萱,叫我玲萱就可以了。」順了順呼吸後,
我主動伸出了手,微笑的向他自我介紹。我記得欣華姐都是先這樣做的。
「妳好,我叫陳世仁。」他也微笑的回握了我的手。
唔,好細好滑的手唷。原來這就是畫家的手嗎?
「哈,妳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手那麼光滑呢?」他突然笑笑的問著我。
我嚇了一跳,隨後又驚覺一定是我的表情把疑惑給洩漏了。
「呃、呵呵,對啊。」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點點頭。
「我以前是畫炭筆畫的,總得用手在紙上塗塗抹抹。
畫到後來,手上的指紋幾乎都被磨平了。」
他邊說邊向我展示著他的雙手,還真的很光滑哩。
「哇,真的耶…」我嘖嘖,他也是下過一番苦工的呢。
「呵呵,我們坐著聊吧。」他說完,便領我往裡頭走。
我稍微環顧了一下周遭的景物。石膏像、畫架、假水果…還有一股濃濃的顏料味。
而在另一頭櫃子上則是擺著幾幅水彩畫,還有幾張散落的相片。
嗯嗯,是個標準畫家的工作室呢。
坐定後,我便拿出了紙筆跟數位相機,準備開始訪問。
接著,我深呼吸一口氣。
「陳先生,在這裡先跟您解釋一下,因為我也才剛當上藝文線的記者,
可能還滿多地方不太清楚。還請您先多包涵哩。」我吐了吐舌頭,苦笑。
「哈哈,沒關係。我也才剛成為畫家一兩年,也算是新手。我們彼此彼此。」
陳先生謙和有禮的對我微笑。
我越來越欣賞這個人了,雖然年輕但卻透露著成熟穩重的氣質,也不會恃才傲物。
不像有些搞藝術的,脾氣古怪就算了,明明實力也沒三兩三,態度卻又自傲的要命,
實在惹人嫌。
可是這陳先生就好太多了。
就衝著這點,我一定要努力完成這次採訪!
接著就展開一問一答的基本訪問了,從為什麼他會踏入這行、以前有無學過,
談到現在的創作態度、未來的整體方向。他沉穩的談論著他的作品與想法,
舉手投足間都有著一股莫名的魅力,讓我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那股魅力…好像神秘中帶點危險,這就是藝術家特有的氣質嗎?
所幸我沒有分神太多,仍能專注的抄寫筆記,
而他也滔滔不絕的講述。整個過程相談甚歡。
「陳先生,不好意思,可以概略翻拍一下您的作品與平日的手稿嗎?
這些照片到時候會搭配訪問然後刊在雜誌上。」我拿起數位像機,朝他一笑。
「嗯,沒問題,隨意拍吧。等等,我去拿。」他露出了貫有的一號笑容,
然後起身進到畫室裡一個儲存間中。我稍微從半掩的門縫中望了望,
發現裡面似乎還擺著不少的畫作。嗯,他一定是個天天創作的人吧。
隨後他拿出了幾本手稿,還有幾幅抽象水彩畫跟炭筆畫。
他的筆觸鏗鏘有力,線條明快且濃厚,讓整個作品看起來爆發力十足,
有些像梵谷的筆觸,可是卻是加強版的那種。
但又不會不細膩,在小地方的處理上也有獨到的手法,讓作品趨於完整。
雖然我還不太懂,可是依然可以感覺出來很棒。
拿起數位像機翻拍了五六十張照片之後,我便與陳先生握手告別。
「謝謝您!陳先生。」我心裡鬆下了一塊大石頭,
幸好第一次獨自採訪的對象這麼好搞定,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呀。
「哪裡哪裡。」陳先生仍然露出一貫的招牌笑容,我突然覺得有些害躁。
「那、再見。」我感覺到自己臉紅了。
「再見。」他說。臉上的笑意似乎又濃了些。
§
回到辦公室時,其他的人還沒回來。
近幾年政府舉辦不少藝文活動,讓我們這些藝文線的記者也越加忙碌了起來。
我放下包包,然後坐在辦公桌前。
接著拿出了傳輸線,把數位像機裡的照片傳到電腦。
然後順手拿出了手稿,準備來做校稿的工作。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接起電話,原來是欣華姐。
『喂?玲萱啊。今天採訪那個畫家一切都還好吧?』
欣華姐問。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嗯嗯,還滿順利的,他人還挺好的…還不錯啦。
對了,欣華姐,巧巧還好吧?」我擔憂的問。
欣華姐的兒子巧巧,今年才國小二年級,是個天真可愛的小鬼頭,
偶爾會跟欣華姐來公司繞呀繞的,很討大家歡喜。
但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
『嗯…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但是還要繼續觀察…』欣華姐哀傷的說。
巧巧前幾天放學時一直遲遲沒有回家,欣華姐擔心的跑出去找。
但人還沒找到,就先在一個小巷子口找到巧巧的鞋子。
欣華姐嚇壞了,趕緊衝進巷子裡一看,發現一個健壯的黑衣人正拖著昏倒的巧巧。
欣華姐用力的尖叫一聲,然後往黑衣人衝了過去。
這時巷子外也有幾個民眾碰巧經過,也頓足下來觀看。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
所以黑衣人趕緊放下了昏倒的巧巧,隨即往巷子的另一頭翻牆而逃。
等到救護車跟警察來的時候,那個黑衣人已經逃的無影無蹤了。
巧巧被救護車送進醫院,急救了八小時才保住性命。
後來醫療報告出來,顯示巧巧當時腦部受到鈍器重擊,
小小的身體上斷了幾根肋骨,造成複雜性骨折,還有幾根插進了內臟。
而胃裡面,則是檢測出有淺量安眠藥的反應。
警方研判,歹徒可能是先騙巧巧說安眠藥是糖果,然後餵他吃下。
但沒想到劑量不夠,故以強硬的手段欲打昏巧巧。
然後巧巧抵抗,準備逃跑。於是歹徒情急之下,對巧巧的腦部做出重擊。
『警察那邊說…這個歹徒看起來應該是之前那綽號兒童殺手的累犯。
十幾年前也犯過幾個案子,都是挑小孩子下手,但一直都沒有被抓到…
之後沉寂了好久,整個社會都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了,沒想到如今又…』
欣華姐顫抖的說著。
『還好…他因久未犯案,技巧生疏了。
才讓我有機會把巧巧從他這惡魔手邊搶回來…現在警察已經成立專案小組要抓他了…』
「唉,真是人渣!逮到以後應該要槍斃。欣華姐,妳放心照顧巧巧吧…!
那個犯人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吧。現在不比十幾年前了,警察的查案方法進步不少,
應該很快就會抓到了。至於這個採訪,我應付的來的!就交給我吧!」
我提起精神,試著把鬥志傳遞給欣華姐。或至少,能讓她放下心。
『謝謝妳啊…不過都讓妳一個人忙也不好。妳挑個時間就把資料用網路傳給我,
我這裡也可以做做校稿與訂正的工作。』欣華姐說。
「嗯嗯…那我做完初步整理後再傳給妳唷!妳就先專心照顧巧巧吧。」我說。
『謝謝妳啊玲萱…那就先這樣囉。』
「嗯,掰掰。」
喀,掛上電話。
我站起身來用力舒展我的身體。
「好!我一定不能搞砸這份採訪!」我振奮的說著。
這時電腦也發出咚的一聲,低頭一看,原來是照片已傳輸完成了。
於是我重新坐了下來,執起滑鼠開始檢閱這些照片。
水彩部分跟炭筆部分的照片都挺正常。
但看到手稿部分的照片時,我卻意外發現一個奇妙的現象…
就是在他隨意胡亂塗寫的手稿中,經常出現一個男人的臉。
可是,那卻又不是陳先生他自己的臉,而是另一個完全不同長相的男人的臉…
我手稿部分的照片大概拍了二十張,裡面幾乎每一張都有出現!
有的畫的異常精細;有的畫的並不完全,可能只有一雙眼睛。
但都看的出來,其實都是隨性塗畫下的產物。
「奇怪…這個男人是誰呢…?」我喃喃自語著,卻想不出頭緒。
「…這個、這個應該會是個有趣的題材!」
我歡呼一聲,為自己的觀察力敏銳而感到興奮。
本想立刻打電話給欣華姐跟她說我的發現,但轉念一想,
還是等我有一番收穫之後再跟她說吧,算是給她個驚喜!
不…不只欣華姐,連林姐他們也都先不要講好了。
呵,到時候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
而且,嘿,而且這樣又多一次與他見面的機會了!
拿定主意,我便拿起電話打給他。
剛開始跟他說我的發現的時候,他還愣了一大下,隨後才誇我觀察力真是敏銳,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而他也答應明天我可以再去做這個專題採訪,真是一切順利呀。
再收拾整理了一下資料,我便離開了辦公室。
回家後,然後洗了個澡便舒服的躺上床,以養足精神面對明天的採訪。
「嘿,到時候一定要讓大家嚇一大跳…」我喃喃唸著,進入了夢鄉。
§
我跟世仁約在一間咖啡廳。
當我到的時候他碰巧也到了,我們為這小默契相視而笑。
「關於這個臉,其實要說到我的童年…」
他啜了一口咖啡,然後低頭看著桌上的筆記本紙張,
剛剛他才畫了那個男人的臉上去。
他收起了一貫有的爽朗笑容。
我感覺的到氣氛有些哀傷…與可怕。
看來紙上的這個男人,應該在他的童年裡留下了不可抹滅的恐怖印象。
「距離現在,大概是十幾年前吧。那時,我有個弟弟。」他緩緩的說著。
「但以現在來說,我是『曾經』有過個弟弟。
那一年,我國小三年級,我弟弟國小一年級。
他總愛跟在我的後頭,跟著我到處亂跑。
而我老喜歡捉弄他,常常把他弄得哇哇大哭。呵,小孩子嘛。
有一天,我們的爸媽出門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在家。
我們兩個好開心啊,整個家都是我們的了,
於是我跟弟弟便在空曠的家裡跑來跑去,玩的不亦樂乎。
這時跑一跑,我突然想到一個壞點子。
我故意跑的快些,讓弟弟跟不上,然後躲到通往閣樓的樓梯轉角間。
那裡有面鏡子,可以讓我看見上樓的來人。
我打算埋伏在那裡,等弟弟上來找我的時候,給他突如其來的驚嚇。
於是很快的,我就躲起來埋伏好了。
而我弟弟則是傻不隆冬的在家裡頭繞啊繞的,還不時喊著我的名。
我藉由鏡子的反射看著他的呆樣,不住竊笑。
終於,他找遍了樓下,準備往閣樓這裡來了。
我秉氣凝神,專心盯著鏡子裡的他,心裡面暗暗緊張著。
可是接下來鏡子裡發生的景象,卻讓我恐懼的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了。
鏡子裡的視界,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身影!
我曉得那個身影!那個陌生男人這幾天都一直在我家附近遊蕩,
沒有人曉得他是誰,但是大家也沒有特別留意。
那時我驚呆了,才正想起身下樓去問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可是那陌生男人接下來的舉動完全的制止了我。
或者說,嚇壞了我。
他站在傻傻的弟弟後面,然後露出恐怖的笑容與笑聲。
我弟弟察覺到,於是迴身看著他。但弟弟在轉身的一瞬間,
那男人就舉起粗大的手臂用力的把弟弟敲倒!
弟弟倒在地上,發出呻吟聲,但男人並沒有因此停下手,
反而用膝蓋抵住我弟弟的肚子,整個人跪在我弟弟的身上,
然後用拳頭使勁的揍向我弟弟的頭!接著,那男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瑞士刀,
亮出閃著寒光的刀片,然後緩緩的、緩緩的刺入我弟弟的體內,
然後緩緩的、緩緩的橫移,挖攪!我用力的摀著自己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目光無法移動半分,眼淚就這樣滾滾而下,全身僵硬。
而弟弟淒厲的尖叫聲,就這樣迴蕩在整個房子裡。
最後漸漸的、漸漸的變小聲,最後終於沉默…
那陌生男人滿意的放聲大笑,那瘋狂的神態我透過鏡子全看的一清二楚。
事後男人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污,然後拔走插在我弟弟臉頰裡的瑞士刀,開門,離開。
再也…找不到蹤跡。」
世仁說完,面色發白的啜了口已冷掉的咖啡,便不再講話。
我同情而疼惜的看著他,為他悲慘而恐怖的童年記憶而感到哀傷。
等等…十幾年前?難道殺害他弟弟的人是…?
「世仁!我問你…你們那個時候,是不是有個『兒童殺手』?」我問。
「對…!而且我事後才曉得,對我弟弟下手的就是他!」世仁悲憤的說著。
「天啊!竟然又是他!世仁你曉得嗎?原本主要要來採訪你的那個許欣華,
她兒子最近也被莫名人士攻擊,還好有得救。警方根據手法研判,
那個歹徒應該就是當年的『兒童殺手』!」我激動的說著,?這巧合感到驚訝。
「什麼!真的嗎?」世仁驚愕的變了臉色。
「是真的…!他又出來犯案了…」我沉重的點點頭。
世仁神情複雜的靠在椅背上,眼珠子轉呀轉的,嘴裡還低聲念著:
「這惡魔竟然又犯案了…不能再讓他犯案了…」
我看著他,心情也是很複雜。
「啊!世仁,我想到了!」這時我突然腦內靈光一閃。
「…嗯?」世仁眼睛一亮的抬起頭看著我,彷彿催促著我快說。
「既然你都可以在無意間一直畫出這男人的臉,
那不如就認真的把你腦海裡關於那男人的面向特徵畫出來,
然後交給警方讓他們可以循畫抓人!」我振奮的說著。
「對啊…!」世仁的臉上綻放出笑容,然後我也是。
「對啊…我可以畫出來啊…!」世仁緩緩的坐直了身子,
眼睛盯著紙上那男人的畫像,然後喃喃自語。
我為自己的主意感到開心,而且還有預感一切會順利解決。
「但…我希望我不要再是獨自一人面對…」
世仁這時突然正對著我的雙眼,我感到我的耳根同時開始發燙。
「那、那…?」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擺在桌上的雙手…
啊,耳朵好燙。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著:
「謝謝妳傾聽我童年那恐怖的記憶…我希望明天我在畫出那男人的肖像時,
妳也能夠在我的身旁,陪伴我…」世仁的手,緩緩的越過桌子,覆蓋上我的手。
我感覺到他手的溫度傳遞過來,幾乎就要變成熱火延伸到我的身上。
「…而且,並不是以工作的身分,而是以私人的身分…」
世仁的溫柔嗓音,彷彿有股不可抗拒的魅力,也或許是因為我自己有傾心?
但不論如何,我知道我自己是絕對無法拒絕的…
心裡的喜悅,沸騰滿點。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緊緊回握了他的大手。
§
跟世仁道別之後,我便打個電話給公司說我明天要請假,然後直接回家。
回到家後我整理了一下今天的紀錄,然後寫入電腦,用E-mail寄了概略給欣華姐看,
裡面有著世仁的近照、我們的訪談紀錄還有今天所談的東西,
當然那裡頭也包括那個兒童殺手的草稿。
寄出之後,我洗了澡便趕緊睡美容覺了。
隔天起床,我特地盛裝打扮了一下自己。
畢竟這是跟他的第一次約會呢。
來到他公寓樓下,我按了對講機,但是好幾秒後都還沒有人來應聲。
我疑惑了,才正打算要再按一次時,便聽到裡面有人下樓的聲音。
咚!鐵門打開。
「咦?你怎麼下來了?」我愣了一下,竟是世仁。
「喔喔,抱歉,我要去拿房租去給住巷尾的房東。
妳先上去吧,我備用鑰匙放在腳踏墊下面。不好意思等我一下喔,我馬上就回來。」
世仁說完,對我笑了笑。
「嗯,沒關係啦,那我先上去囉。」我也笑了笑,被信任的感覺讓我心裡甜甜的。
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樓,找到了備用鑰匙,我進入了寧靜的畫室。
「世仁就是在這裡畫畫的呀…」
反正也閒著沒事,於是我開始在畫室裡亂繞,這裡東摸摸那裡西看看的。
但沒一會兒斗大的畫室就逛遍了。於是我又開始無聊了起來。
「世仁好慢喔…咦?」
我邊嘟噥著邊把玩著模型水果,
然後目光停留在那天世仁進去拿畫作的小房間門口。
這時,好奇心整個被勾了起來。
「進去看看世仁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我放下模型水果,然後轉開那小房間的門把,走了進去。
裡頭有著濃濃的顏料味。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塊白布覆蓋著大部分的面積。
而從白布凹凸有秩的外輪廓裡看的出來,白布底下一定是覆蓋著為數不少的畫作。
哇…世仁還真的畫了不少呢,都畫些什麼呢?我伸出了手,輕輕的揭下白布。
白布滑落,而我看清楚下面覆蓋的作品後,也頓時失聲尖叫!
這些至少三十幅至五十幅不等的畫作,全都畫著兒童殺手的肖像!
而且仔細看,每一張都栩栩如生。
透過世仁的筆觸來詮釋,那股暴戾瘋狂之氣全都無遺的展露,讓人看了不寒而顫!
「世仁已經畫了那麼多幅正式作品了?為什麼昨天還說需要勇氣才能正式畫出呢?」
我完全被眼前的畫震懾住,腦袋裡一片混亂。
這個時候,手機突然響起。
看看來電顯示,發現是欣華姐。
「喂?」我接起手機,眼睛卻還看著眼前兒童殺手的肖像畫。
『喂?玲萱!我是欣華姐,我收到妳寄來的電子郵件了!
我跟妳說,不論妳在哪裡,妳一定要趕快遠離那個陳世仁!
他就是那個兒童殺手變態!』欣華姐又急促又激動的說著,
說到最後一句幾乎都變成用吼的了。
「什麼?怎麼可能?」我不可置信!
『是真的!昨天我兒子巧巧剛好也看到妳寄來的電子郵件,
當他看到兒童殺手的草稿肖像畫時一點反應也沒有,
但是當他看到陳世仁的照片時,便嚇的大哭!
然後嘴裡含糊不清的亂喊一通,後來稍微平復情緒後,他才顫抖的說,
那照片裡的人就是當天傷害他的人!』欣華姐語氣堅定,絕對不是在騙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世仁竟然就是兒童殺手?
那既然這樣的話,世仁畫這肖像畫又是在畫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我懂了,抱歉我有急事,先這樣』」世仁的聲音,突然在耳邊悄然響起。
接著我感覺我的脖子一陣冰涼混著刺痛傳來。
「…噎唔!」
我頓時全身僵硬,毛骨悚然的感覺傳遍我身上每一根神經。
用眼睛的餘光往下看,我看到一把尖刀正抵著我的脖子…!
「說『我懂了,抱歉我有急事,先這樣』」
世仁用最小最溫柔的嗓音在我耳邊說著,然後我感到脖子上的痛楚又多了一分。
我很想就這樣昏倒,可是全身的關節像是結凍般,令我無法動彈。
而握著手機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發麻。
「快說呀…」
世仁悄聲呵氣說著,原本應該是情人甜蜜細語,
如今卻變成惡魔的耳邊呢喃!
我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
但是脖子上一分一分往上昇的疼痛不斷的刺激著我保持理智。
『喂?喂?玲萱妳有在聽嗎?喂?』欣華姐著急的叫著。
「嗯、嗯…我懂、了…抱歉,我有、急事,先…這、樣…」我生硬的吐出句子。
「乖孩子─」世仁在我耳邊輕輕說著,然後用他又滑又細的手替我闔上了手機。
「呀啊…!」就在手機闔上的那一刻,我感到後腦一陣強烈重擊!
巨大的力道使我瞬間摔倒在地上。
這時,恐懼的開閥似乎完全被打了開來,斗大的眼淚頓時爬滿我冰冷的臉,
四肢呈現不正常的抽筋與顫抖,心臟像是要衝出我的胸腔般劇烈鼓動。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我歇斯底里的哭吼著,拼命的在地上掙扎。
「嘿嘿…寶貝,若不是妳發現我那肖像草稿,我也不會這樣子做呀…
我是逼不得已的呀。」世仁臉上帶著一貫的爽朗笑容,此時卻顯的虛假且陰森。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你說啊!」
我此時終於稍微緩下了因恐懼而帶來的抽蓄,然後盯著陳世仁惡魔般的獰笑。
「呵…我是陳世仁,是個畫家,也同時是你們口中的…兒童殺手。」
世仁邊把玩著手上的尖刀,邊輕鬆的說著。
「那、那這個肖像畫上面的人又是誰…!」我咬著牙問。
然後我注意到世仁的腳邊放著一捆繩子跟一個麻布袋,
那是要拿來幹麻的?我不願意多想…!
「哈…這個人,也是我。這是我…最當初的模樣!」
世仁邊說邊看著自己的肖像畫,眼神迷離,彷彿在欣賞流傳萬世的經典之作。
我見他看的分神,原本蜷伏著的身子頓時生出一股力量,
於是趕緊用力往他身邊的空隙衝去!但是我才剛有動作,肚子立刻就被他用腳狠狠一踢!
我痛的在地上滾了兩圈,眼前有些發昏。
「嘿嘿…想逃…?」世仁俯下身,然後用沒拿刀子的那手緊箍住我細瘦的脖子,
讓我動彈不得,呼吸不順。我痛苦的咳著嗽,然後盯著他的面容。
「妳將會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呢。我一共啊…殺過十二個小孩,七男五女。
大概每殺兩三個我就整型、換身分,然後繼續下手…嘿嘿,我的雙手指紋,
也是為了下手方便才磨掉的,至於畫畫真的就是有天份…」
世仁說著。在我的眼裡,他的影像開始變成三個,又變成五個,又變成一個…
「…原、來!咳,所有…關於你、的事…情,都是假、的…!咳咳!」
我不甘心的用力擠出這句話,眼淚再度流下。
「不不…有兩件事情是真的唷。
第一件呢,就是關於我童年的悲慘回憶,那倒是真的。
後來那男人也不曉得去哪裡了,可是他瘋狂愉悅的神態,卻深深的烙印在我腦海中呢…
而且,妳不覺得,當一個人因恐懼而尖叫的聲音,更可以顯示出人類的生命力之美嗎…?
那男人真是令人敬佩的先驅啊…呵呵呵…」世仁說著說著,便自己不可抑止的笑了起來。
我看著他,完完全全放棄了掙扎。
「…哈哈哈…至於第二件呢,就是─畫畫真的是我的興趣唷。
每殺掉一個人後,總可以帶給我無限的靈感,讓我創作源源不停呢。
不過比起用畫筆在畫布上留下線條,我其實更喜歡一邊享受尖叫聲,
一邊用刀子劃開細嫩的皮膚呢…」世仁緩緩說著,同時舉起了尖刀。
我感到,我已經屎尿失禁了…
「…唯獨這個殺人的興趣,不論我換過幾種身分與面貌,都無法徹底戒掉啊…」
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除了自己尖叫的迴音,就什麼都再也聽不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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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46.161.192.210.dynamic.ttn.net海
作者在 05/11/22 3:10:16 從 46.161.192.210.dynamic.ttn.net 修改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