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為什麼,心裡頭一片空虛。
那是無法形容的顏色,無法形容的形狀。
那是一種感覺,一種抽乾、掏空的感覺。
無論我去聽音樂、吃美食、睡覺、看天空,都無法驅逐那空虛。
「你那是暫時性的低潮。」朋友這麼跟我說。
「我想也是。」我說。
但漸漸的,我開始不說話,因為我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我開始避免與人相處,因為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舉動。
一開始我還不自覺,但久了之後,我便開始害怕了起來。
害怕什麼?
害怕我自己。
我彷彿失去了生活動力,彷彿身邊都築起一道冰牆。
而更糟的是,人們也開始畏懼,於是離我遠去,
於是我與世界不接軌,於是我孤單。
我使我自己孤單。
可是我不想這樣的。
絕對不只一次,我看著大家的臉,在心裡頭大喊著:快過來跟我說說話呀,
我也想和你們一起歡笑啊。什麼時候你們築起了城堡,開起了舞會,卻未邀請我呢?
絕對不只一次,我打開手機,檢閱著電話簿,以及每一通簡訊。
我試著找到一件事情我們可以共同做,如此便無需面對聊天時話題匱乏的情況,
然後提出邀約,但時不予我,人不予我,
一切總是在最脆弱的缺口上擁擠,然後默默的流逝。
「我這是暫時性的低潮。」我這麼跟自己說。
然而,真的是嗎?
我想應該不是。我早該曉得不是的。因為我有一個懷疑的原因懷疑很久了。
為什麼我的熱情會流逝?為什麼我的言語會貧乏?為什麼我的表情會乾涸?
一切都緩緩的被抽空,消失。為什麼呢?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麼的。
因為,我的身體內部住著一隻飢餓的獸。
是牠,是牠把一切都吃掉了。
我曉得的,一定是這樣的。這絕對不是什麼心靈上的幻想產物,牠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牠現在正吃食著配給我情感的激素、器官、神經,接下來牠會開始啃食我的臟器,
我的血管,我的骨頭。等到了最後,我的身體內部全部都會被吃光光,
剩下一層臭皮囊。
我是不會讓這隻獸如此吃食下去的。
所以我決定去看醫生。我要逮到這隻獸,然後把牠揪出來。
來到了醫院,我做了內外科的全身檢查,
還照了X光來確定身體是否已有什麼被吃食的跡象。
「你完全沒有問題。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醫生這麼跟我說。
我對醫生的說法嗤之以鼻。
我曉得這一定是他的說辭,為了掩飾自己無能、院方無能的說辭。
現代的社會都是這樣的,現實面為重。當事件超越他們的認知時,
便一股腦兒推說靈異現象、幻覺、例外。我看透了…
這個現實實在太虛假,於是我決定,回到虛假中去尋找真實。
打開了電腦,我把我的感想寫到各個網路論壇上,
尋求高人指教或同樣身受其苦的人。
很快的,我的文章便引起了不少共鳴,他們紛紛回文,
說他們真的懂我那孤單的感受,說我一針見血。
唉,他們也是搞錯的一群。
為什麼沒有人懂呢?這不是比喻,這不是描寫,
這是一個真實的現象,就發生在我的體內。
我執著滑鼠閱讀信件與回應,心裡的無奈越來越巨大。
而那獸似乎是感覺到了,便更張狂的吃食起來。我都感覺得到的。
幾分鐘後,我感到眼睛開始酸澀了。
這樣密集的閱讀,讓我感到疲憊。可惡的獸,竟連我的體力也吃掉了,
以前我可是可以坐在電腦前面一整天的。於是我嘆了一口氣,準備關閉視窗。
但就在這時,畫面突然顯示,我收到一封新的信件。
「這篇大概也是差不多內容吧…」我這麼想著,但手卻下意識的點開。
可是當我仔細閱讀後,我赫然發現,這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回事。
雖然信件裡只有短短幾行字,但卻震撼了我。
信裡頭是這麼寫的:
嗨,你好。
其實你體內並不是一隻獸。
你這是一種病。喔喔,別誤會,我所指的病絕對不是幻想或是其他。
這種病的學名,叫做:
氣球症。
你體內的不是獸,而是一個超空間的連結洞口。
你的一切都從那個洞口流失,然後交換等量的空氣進到你的體內。
你將會變得像氣球一樣空虛。
而治好這症的方法,就是關閉那個洞口。
以上。
我看著他的描述,若不是我親身感受,我絕對會認為他信口胡謅。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他的解釋卻再完美不過了。
原來不是獸,難怪做X光檢查時無法窺見。
再說以現代人類的科技,對於超空間的認知也不足,故只好推到心理層面去。
我反覆看著信,這是流水帳號,而他也是匿名。
我有些發愣,然後呢?他說要關閉那個洞口,但是我該如何關閉呢?
完全沒有一點頭緒,我只能看著信發呆。
「唉。算了。」我放棄了。
這種超空間的事情,已經明顯的超越現代人類科技,
所以也代表著現代社會完全無法解決。
當無法解決時,這就成了絕症。
我,得了絕症,哈哈。
一種叫做『氣球症』的絕症。
隔天,我買了一把氫氣球到了河濱公園。
我很喜歡河濱公園的,這裡總是沒什麼人,又很空曠,安靜。
我可以自由自在的散步,悠閒的看看天空,一切感覺與世隔離。
風很大,我緊抓著氫氣球的線,深怕他們突然飛走。
但我的手卻力不從心,只能僵硬的揪著。
我曉得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體內的洞越來越大了。
走了幾步後,我的雙腿神經便不聽使喚,無法再往前進。
我的內部被掏空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趁現在腦袋還沒有流逝掉時,我天馬行空的亂想著。
也許我會癱瘓,軟在地上變成一陀皮。
也許我會依然這樣不變,但永遠失去了氣息。我會如何呢?
希望我可以看到我自己變成什麼樣子,再死去。
我緊抓氣球的左手已經失去了知覺,
那氣球差一點兒就從我手中飛走。
於是我用僅剩的右手與牙齒,勉強把手指頭與線打了個死結。
為什麼要強留著這些氣球在我身邊呢?我想…我是怕寂寞吧。
大家都是氣球,一起作伴不孤單。
啊…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終於還是擴張到我的腦部了嗎?這個洞。
一陣風吹來,氫氣球連著我的手一起往上飛昇。
我垂著腦袋,看自己那雙形體猶在,內在卻已全然消失的腳,緩緩離開地面。
呵,我真的變成氣球了。
我使盡最後的力氣,把脖子上仰。
巨大的藍色天空映入我的眼簾。風在耳邊呼呼的吹,
手上的氣球不急不徐的上升著,而我也是。
這就是我死去的方式嗎…隨著氣球,飄向天空。
意識…啊…不清楚了。
我會飄去哪裡呢?
以前總是放任氫氣球飛走,卻從來不曉得他們都飄去哪兒了。
藍色天空有沒有盡頭呢?我眼神漸漸迷濛,神智終要消失殆盡。
不曉得遠遠看著我的人,眼中是什麼樣的景象呢?
我想…大概就像個飛遠的氣球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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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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